第268章 赶路
整整一日的赶路后人困马乏,玄上等人寻了个客栈暂时休憩,顺便将马匹换掉。
萧北情自听到慎君夷身死的消息后神经一直紧绷着,明明满脸疲倦之色,却无法入睡,莫颜同玄上商量一下后决定给萧北情喝下带有安神药的茶。
萧北情自是不曾想过莫颜等人会对他做什么,所以毫无防备地将茶喝下,也终于睡了过去。
莫颜大呼了口气,她真怕还没赶到断崖山,萧北情便因为精神状况而出事。
但是未免他醒来后发火,这路还是要赶的。
玄上赶马车赶了整日需要休息,莫颜便同他换了,莫颜赶马车,玄上在车上补眠。
马车再次向南诏的方向驶去。
而百里莫渝一路骑马,原本应该能在一天之内赶上萧北情等人,却因为玄上找客栈换马之事同他错过。
由此百里莫渝反而走在了前面。
百里莫渝一路留意驾车外出的人,却始终没有找到萧北情等人。
独行总是难熬,这期间百里莫渝因为淋雨而受了一场风寒,不得不减缓行程。
他喝了药在客栈昏昏沉沉睡去,没想到这一睡就是一整日。
百里莫渝醒来后立马上了马,却是同萧北情等人选了不同的道路,再次错过。
风雨兼程的秋天似乎格外的冷,百里莫渝在马上奔波十余日,若非有旧时行军的经历以及强大的信念作为支撑,他也不能这么快赶到断崖山。
此刻的断崖山上可见到明显的秋意。
秋风吹过,林间泛起色彩斑斓的浪潮,百里莫渝手中接住了一片自远处飞来的落叶。
这片落叶尚且完好,色彩依然未脱,叶柄上隐隐透着一丝饱满的绿意。
叶落总是要归根的,只是它的归处会是何方呢?
百里莫渝轻轻一笑,摊开掌心,任凭风将它吹走。
马儿发出咈哧的声音,百里莫渝拍拍马的背,将它牵在一旁吃草。
百里莫渝看了看这四周,断崖山地势奇特,四周都是连绵的山,却唯有尽头是陡峭的悬崖绝壁,雾气沉沉,深不可测,而断崖山底据说是一个深潭湖泊。
却无人从断崖山上下去过。
想去到断崖山下,十分困难,至少南诏臣民的认知皆是如此。
没有见到萧北情等人,百里莫渝靠在了大树下,沉沉睡去。
而方才的那片叶子,随风飘荡,从断崖上而下,往崖底而去。
崖底深藤密布,水雾浓重,让人从崖上完全看不清崖下的情形。
落叶轻悠悠地落在水面之上,而后缓缓沉入水中,了无痕迹。
有人拿着竹筒,舀来清水,只片刻便打满,他盖上竹筒,往远处的一个山洞走去。
山洞被植物掩盖,从远处基本看不出内里的乾坤。
青隐将水倒进一个罐子里,将钟遇备下的草药倒进去,开始生火熬药。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很久。
药的味道缓缓散发出去,外出采药的钟遇同钟无逑回到了山洞。
钟无逑背后的篓子已经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草药,那个篓子新鲜的青绿色未褪,乃是就地取材做的工具。
钟遇手里拿着一株完整的药材,都有她大半个人高了,但丝毫不影响她走路,她十分高兴地喊道“青隐,快看,我采到了株好药材!”
青隐抬头,却是一脸苦巴巴的样子,这里就只有他不懂得如何辨识药材,所以只讨着了个煎药熬药的活,这么多天那药味儿都快把他熏出毛病来了。
钟无逑知道钟遇那炫耀的毛病又出来了,每当她找到株好药就跟找到宝贝似的,捧着草药能笑成花一整天不撒手,完全忘了她已经是个二十七岁的老姑娘了,钟无逑完全认为那草药就是哄小孩子的玩具。
只可惜钟无逑的运气永远比钟遇差了那么一点,好药都是钟遇抢先发现,让钟无逑想送钟遇一个玩具的机会都没有。
崖下的日子清闲宁静,让钟无逑感觉就像回到了从前在药王谷的日子,钟无逑看着钟遇那天真烂漫充满童真的样子,觉得若是一直在这崖底也无不可。
钟遇玩够了终于肯将那株药材放下,钟无逑也已经将篓子里的药材按类别挑拣完毕。
钟遇随即进了山洞,山洞里有个天然的池子,只是如今入池的水被改道,池子里已经满是棕色的药水。
池子里泡着一个人,着上身,闭着眼睛。棱角分明的脸庞,轻抿的薄唇,如弦月般静静沉睡。黑发披散在水中,池中的热气熏染着他的眉眼,睫毛似在轻轻颤动。
钟遇看着慎君夷轻颤的睫毛,扬唇笑了起来。
钟无逑连忙拿手遮住她的眼睛道“少儿不宜!”
钟遇气恼地扒开他的手道“你干什么啊,一天到晚不正经,我可是医师!”
“那你别盯着一个赤着上半身沐浴的男人笑啊,你看着我笑不行吗?”钟无逑一阵揶揄道。
钟遇咬着牙凶狠道“你想当病人吗?”
钟无逑立马怂了,“不想不想,你快去看他怎样了吧,我看他应该要醒了。”
“我当然知道他要醒了,还用你说。”钟遇撇了撇嘴,随后走到慎君夷面前,给他例行扎针。
再次拔出银针时可见上面的黑色已经淡了许多。
钟遇满意地点头,毒素清理得差不多了。
“若非这崖底是个好地方,我们此行可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咯。”钟无逑感叹道。
“怪我没提前看出离王早已身中奇毒,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中了普通的毒。”钟遇道,“也还好他跳崖后让毒提前发作,否则再晚一些,我也无能为力了。”
“离王果然福大命大,大师姐你也功不可没,我们不如庆祝庆祝?”钟无逑道。
“庆祝,你又去给我抓鱼?”钟遇道。
钟无逑一下子就不好意思起来,他摸了摸头,想着自己拿着自制的弓箭无论如何都射不中猎物,倒是这附近的鱼实在肥美,总能叉到一两只大的。
这说明实在不是他准头不好,而是动物也会看人下菜碟,只有鱼是爱他的!
钟无逑思索一阵道“不如我想办法出去弄些吃的进来?”
钟遇摆摆手无所谓道“反正我们也要出去了,这附近的一味草药差不多被我们给采完了,得出去才能继续给离王治疗呢。”
“方才我们采的药应该够用七天了。”钟无逑道。
“七天后我们就可以出去了,我可想念王城的热闹呢,这次怎么着都得在王城住上半年再走。”钟遇道。
“你什么时候也喜欢凑热闹了,”钟无逑不解道,“你从前不是最喜欢这种静谧的生活?”
“岂不知人生无常,若非种种巧合,你说离王如今岂非如南诏百姓所知的一样,早已经埋骨断崖山?”钟遇道,“其实我见到他昏迷不醒给他诊脉的那刻,也是没有把握将他治好的啊,这里虽然很幽静,彷如世外桃源,但死气弥漫,我一定要回去过几天热闹的日子缓缓。”
钟无逑也点头道“的确,离王着实太得南诏百姓的爱戴,连续多日从断崖山上撒下的漫天冥币,将整个崖底铺埋成了坟场一样,若非一场大雨冲刷了许多,我走路都害怕。”
“这几日才没什么冥币撒下来了吧,”钟遇道,“看来南诏百姓来祭奠离王的人该来的差不多都已经来完了。”
“是啊,离王当初做下决定,唯有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身死才能消弭他所引起的一切风波,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钟无逑道。
“只是这样一来,故国就真的回不去了。”钟遇道。
钟无逑也不由得一叹,蒙子誉跳下悬崖的那刻,他在南诏的一切都随之湮灭,世上再无蒙子誉,唯有慎君夷,可是慎君夷终究只是有夏的慎君夷,而非南诏的慎君夷,南诏国再也无人知晓他,而慎君夷也回不到南诏了。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或许这样的结局也没什么不好。”钟遇道。
钟遇等人还在感慨之际,却突然听到了水波拂动的声音,两人瞪大眼睛同时向药池看去。
慎君夷抬起修长的手臂捂住了额头,那手被药水泡得格外的白,他刚醒来,意识尚且朦胧,分不清今夕何夕,又身在何地。
钟遇眨了眨眼睛,突然大声喊道“王爷,您活过来了!我竟然真的成功了!”
声音之大让一旁的钟无逑都不禁捂住了耳朵,而在外面熬药的青隐也奔了进来欣喜若狂地看着慎君夷道“太好了,我总算要少熬几碗药了!”
慎君夷在他们的声音中睁开了眼睛,刚开始愣了一会儿神,随后他跳崖前的记忆席卷而来。
他看到了那个拼命厮杀跑到断崖边想要拉住他的人。
慎君夷张嘴道出了他的名字“玄祁。”
却是无声。
慎君夷的神色黯然,这一出假死之计,想来最对不起的就是南诏那些忠心耿耿追随他的下属了。
可是要让所有的风波平息,瞒住的就该是南诏所有人,只有连最亲近的人都相信自己已经死了,他们才会彻底打消要夺位拥立他为南诏王的念头不是吗?
玄祁会因为他落得怎样的结局呢,掉下悬崖昏迷不醒的慎君夷却是无法知晓了,而如今他醒来,也无法再回到南诏国探查消息,南诏的一切,真的已经离他彻底远去了啊!
钟遇等人没有看到那一幕,自不会知晓慎君夷此刻的心情,只当他精神尚未恢复。
钟遇道“王爷,您醒了就好,再过几日我们就启程回有夏。”
慎君夷点头,发现自己如今身处药池之中,被几人这么盯着,着实有些怪异,不由得掩唇轻咳道“本王的衣服还在不在?”
钟无逑连忙道“在的在的,我早已经洗干净晾好了,马上就去给王爷您拿来。”
“嗯,多谢。”慎君夷道。
钟无逑转身出去拿衣服,把愣神的钟遇一同拉走了。
青隐随后也跟着出去。
断崖山上,百里莫渝一觉醒来感觉神清气爽,这么多日子以来,他还是头一次睡得如此心安。
已经赶到了这里,之后的事情也不用那么焦急了。
他可以先一步去探路,这样萧北情来时便可以省下许多麻烦。
只是当他千辛万苦下得断崖山时,他才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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