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吃过午饭之后,戴府的管家拿着拜帖如约来请了,同时他还带来了一顶暖轿,这是一顶双人抬的暖轿,其四周布的是蓝色帷幔,轿身则为硬木朱漆,轿子里面还挺宽敞。
这是陆修远头生平头一次坐轿子,坐在轿子里面总让他有一种悬在半空中很不踏实的感觉,而且轿子走得很慢,这让一向习惯了疾走去给人诊病的陆修远急得直想拍轿帘。
他心里越是着急,就感觉轿子走得越慢,也不知道晃晃悠悠的摇了多久,轿子终于落地了,直到此时,陆修远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进入戴府大门前,他又回头看了看这顶暖轿,他心想,这玩意到底有啥好坐呢,我咋感觉他还不如老家的独轮车坐着舒服呢?
戴铎在京的府邸并不大,只是一座两进的四合院,或许是因为这些年一直在外做官的缘故,亦或是因为以前在京的时候一直在王府做清客手头并不宽裕,总而言之,戴铎显然还没有在京里置办什么像样的产业。
陆修远跟着戴管家穿过垂花门便直接来到了第二进院子里,这第二进院子倒是挺宽敞的,只不过此时已然入冬,故而院子里的桃树和杏树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了,树下的青石棋盘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不知道为什么,陆修远一进这院子就感到一阵清冷,他总感觉眼前的景象似乎在预示着这里的主人将在仕途上遇到了什么坎坷似的。
戴铎此前是完全没听过陆修远这个人的,因此在请陆修远这件事上他并没有显得那么上心。
陆修远实际上是被戴铎身边的护卫长,同时也是他的侄儿戴乘风极力推荐的,他这个侄儿从小就喜欢习武,故而年纪轻轻便结交了许多武林人士,本来戴乘风二十岁的时候也想仗剑闯天涯来着,可是这件事儿却让他的父亲戴锦知道了,于是在父亲的严厉批评之下,戴乘风只好放弃了那个想法,转而参军去了。
在随着当时的大将军王皇十四子胤祯平定了西北叛乱之后,他也凭借着英勇善战而荣升为了骁骑校,后来在叔父戴铎的召唤之下,他便又去了四川,在叔父身边做了一个护卫长,与此同时戴铎还帮他弄了一个蓝翎侍卫的官衔,这让戴乘风感到很是风光,毕竟这蓝翎侍卫是只有上三旗的优秀弟子才有资格当得,它的晋升的通道可比小小的骁骑校宽敞多了。
为此,他对叔父戴铎一直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此次叔母病情加重,他便极力推荐了陆修远前来诊治。
他跟叔父说,这位陆神医的银针化瘀之法已是天下闻名,他曾用那赫赫有名的乾坤无影针将北武林盟主萧牧野的绝绝之证都给治好了,此事在江湖上已是尽人皆知,刚好婶婶得的便是瘀血之证,而且都治那么久了一直不见起色,恰好此时陆神医来到京城,何不请这位陆神医前来试试呢?
戴铎对此却是不置可否,他熟谙官场斗争,但却对武林人士并不熟悉,自然也就对什么武林神医不感冒了,更何况夫人的疾病一直都有耿太医在京城里面跟踪诊治,此时再去请什么江湖名医恐怕有点多此一举了。
不过近几个月以来,夫人的疼痛的确实愈发严重了,再加上侄儿五次三番的拼命推荐,戴铎才决定请这位武林神医陆修远前来试上一试。
正是因为心底了含了几许轻视,因此戴铎对陆修远的到来兴致并不高,他想的只是给侄儿一个面子,应付一番了事就算了。
当陆修远匆忙赶到的时候,戴铎甚至都没到门口打个照面,在他看来,一个行走于江湖的医生实在是没什么值得信赖的地方,戴乘风这小子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放着那么多京城名医不去请,偏偏要找一个什么武林神医,真是可笑至极。
尤其是当他看到陆修远那张年轻得离谱的面容之时,他内心当中的怀疑就变得更加强烈了,于是在陆修远不明所以之间,便又被人莫名其妙的打上了“江湖骗子”这个称号。
当陆修远在管家的引荐之下坐定之后,戴铎甚至都没有起身致意,仅仅是在眼神掠过之际略略点了下头罢了,然后他便自顾自的翘起二郎腿,端着茶碗,在那里心不在焉的吹着。
好在戴管家为人八面玲珑,他一眼就看出了家主的不耐烦,于是他赶紧跑过来打圆场,说了一些仰慕已久之类的话语,这才使得场面不至于太过尴尬。
不过陆修远倒没有在意这些,他来此处是帮人看病的,并不是跟什么官场人物盘桓的,对于这些高高在上的官员,陆修远认为只要不得罪他们就行了,至于攀不攀交情,他可从来都没想过。
所以对于戴铎的冷淡,陆修远始终保持着一种淡然的微笑,这种微笑让戴管家很是感激,因为在戴管家看来,大凡名医都是心高气傲的,但凡主家给了点脸色,多半都会拂袖而去的,而眼前这位陆先生似乎心态很好,这让戴管家大生好感,因此对待陆修远也更加殷勤了。
在与戴铎拱手告别之际,陆修远突然间感觉到有一种异样笼罩在这间屋子里,于是他下意识的仔细看了看戴铎这个人。
只见戴铎此人身材中等,身上穿着一件华贵的濮院绸长衫,上面罩着一件紫貂翻毛的马褂,看着这件紫貂毛的马褂,陆修远心中暗想,这位戴大人这么穿的话属实是有点僭越了,这紫貂岂是他有资格穿的?看来书上对其恃宠而骄的传言果然不假啊。
陆修远从衣着打扮再看到戴铎的面容,戴铎的脸型稍有些瘦削,留着几缕短髯,眼睛略有些扁平,目光中透露着一股精明与傲慢,从眼睛再往上看上去,陆修远悚然一惊,因为他发现这戴铎的印堂附近竟然隐隐间暗藏着一股黑气。
这股黑气像薄雾一样笼罩期间,一般人很难察觉,细看之下,陆修远感觉这并不像是病态,反而像是一种预兆,一种极其不祥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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