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留下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那张珣便离开了。
独留柯璇一个人坐在病榻前风中凌乱,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论如何,柯璇也曾是自己的得意门生。要不是女儿家没法考取功名,他多想逢人便吹嘘一番自己曾经教出来怎样一个旷世才女。
他自己心里又何尝不担忧柯璇?他有时候真恨不得派人把柯璇绑起来送回潭州老家找个好婆家嫁了,也好让这一切早点结束。
盐帮的人是主动带着势力找上门来的,教主的位置也相当于是白给的。他杨舒会差柯璇这么一个杀手?少这么一人,又能给他那所谓“事业”带来多大影响?
尽管张珣对这一切并没有办法做到心中有数,却也依旧拦不住他对杨舒心生不满。
但他也着实没法做出更多作为了。
杨舒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而柯璇也早已成了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魃王!
每念及此,张珣便总会有一种抽离感。
一种,只能看着一切按照命中注定的轨迹推进,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抽离感。
离开这家客栈,张珣避开常去光顾的茶楼,找了个寒酸许多的小茶摊坐下。
他需要静一静,好好放松一下自己疲惫的心神。
就在这时,一个官差打扮的人背着一个大大的背篓,骑着高头大马从人群中横冲直撞着出现,一面策马跋扈,一面自己惊慌失措地大声吵嚷——
“八百里加急密奏,八百里加急密奏!战事又起!广南厄木图王反了!叛军已攻至静江!”
“什么,突然就有叛军了?还打到了静江?”
广南静江府,离此地不过也就四五百里路程。
听闻战乱骤起,平静的日子荡然无存,街上的百姓们闻言,一时无不面色煞白,纷纷四散而去!
张珣眼巴巴地看着店小二失魂落魄地逃窜,连他的茶水都没给上,将肩头的毛巾一扔,便匆匆逃回家去通知家眷了……
张珣拍案而起,刚要追着那背影去训斥,转眼间,本就不算热闹的茶摊上便只剩了他自己。
苍老的背影在混乱的街头茕茕孑立,昏暗的暮色为他的孤独留下了一道凄凉的剪影。
那官差骑着的高头大马长长嘶鸣了一声,突然扑通一声弯下前蹄跪倒在地,滚烫的身躯轰然倒下——就这样被活活跑死了。
那官差摔落下马,在地上打了个滚又重新站起身,显然这一路已经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
只见他只是原地楞了几秒工夫,便立刻反应过来该做什么——他随便拦住了个路人,蛮横地问道“马市跟官驿,哪个离这里更近!”
“马市!”那路人用力挣脱那官差铁爪般的大手,眨眼工夫便消失在了一片人群之中。
那官差又走向了茶摊这边,刚要伸手,见张珣打扮不像普通老百姓,便骤然改了口气。
“……这位老爷,烦问最近的马市该怎么走?”
张珣一时心中烦躁,抬脚便将那人踹了个四脚朝天!
“吵吵什么吵吵!八百里密奏,八百里密奏,都说了是密奏,谁允许你一路吵吵嚷嚷的?”
那官差被踹翻在地,随手扑打了下身上的泥土,仔细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一副想要发火又不敢发火的样子。
“你是哪根……你是干什么的?”
“洪州节度使张珣。”张珣扶了扶头顶的头冠,背过手去郑重道。
“啊这!”那差役顾不上起身,慌忙换了个姿势跪拜了起来。“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节度使大人,请节度使大人恕罪!”
张珣自然没有那份跟下人较劲的闲心。
“免礼吧。我可以从府衙那调给你一匹上好的西域马,你自然不必担心耽搁了路程。
……不过有一句话嘛,本官不知当不当问。你可知广南厄木图起兵谋反,打的是什么旗号?”
那差役立刻答道“因朝廷拨下的军饷银两不足,同时今年盐矿收成不好,致使军中怨声四起,是故起兵。”
一听那人这么说,张珣心中的无名火更旺了。
借口,都是借口,谎话连篇。
军饷银两不足?朝廷拨给西南边境的军饷,又有哪年给足过?
只怕那厄木图本就是杨舒用以震慑朝廷而事先准备的底牌,一旦真的被朝廷方面的人抓住了把柄,便以厄木图起兵相要挟,迫使钦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现在,舒儿因迟迟没能打通荆湖与两江的盐路联系,生意迟迟没能产生收益,那厄木图急了,想自己来。
莽撞,莽撞啊!
舒儿,你怎么能找那种莽夫!
不过话说回来,既是如此缘由……或许我能从中周转几分。
张珣这般想着,将目光投向了那官差背篓里的密奏卷轴。细加思忖过后,便将那卷轴抽出,在那官差畏惧的目光里,楞是将卷轴揣竟了自己的怀里。
“这……节度使大人,您这是?”
“你回去罢。”张珣小声道。“先去我府上暂避些时日,过后回去便说,奏折已经送报了朝廷,皇上很快便会发兵前来平叛。”
“节度使大人,这……不好吧!”那官差慌乱地开口提醒道。“私扣朝廷密奏以贻误军机,这可是死罪啊!”
“死罪还是活罪,还不是人定的?”张珣悠悠道。“本官丑话说在前面,倘若是乱了本官的计划,你也是死罪。”
那差役自知处境里外不是人,虽是满肚子里窝得全是火气,却也只能乖乖低下头,俯首称是。
另一边。
晚市上。
老样子斗笠斗篷遮身,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郭巨峡和胡灵,将一大麻袋私盐装上了破败的马车。
“呼,这一麻袋,少说得有四五十斤了。”郭巨峡小心将那麻袋放在轿厢车座下藏好,小声感叹了起来。“不愧是镖局的小镖头,门路还挺广啊你。”
车前的车夫位上,胡灵抱着手沉默着,似是在思忖什么心事。
“郭大哥。广南起兵的事,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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