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第73章&nbp;&nbp;祖宗衣冠
如果金兀术能看到武松的账单,肯定会跳起来破口大骂!你海州若把这么多钱粮全给老子,不说平州之地,老子连辽西走廊都要一股脑给你们拉倒!
金兀术在平州两年,各种威胁、嘴炮、敲诈,总共得了南朝四百万贯钱粮,为金国增加了四万铁骑,被皇叔完颜吴乞买誉为南下第一功。
而他交给上京的账目,才三百万贯!此外给了西元帅府粘罕十万贯,东元帅府翰离不三十万贯。自己居间各种名目的揩油、截留,也鲸吞了大约六十万贯。
就是这六十万贯,就帮金兀术打造出一千铁浮屠,两千拐子马!此乃当世最精锐的战力,挡者披靡也!如今看来,还是不能和他海州比呢。
金兀术沮丧无比,海州那就是在变态!不能作数的。
等到刘彦宗所部赶来时,因为沿途不断有海州水师的袭扰,其实行军已经延迟了数日。再要休整数日后,这才商量如何调派军务。
拔高速所部三千人要迅速北去辽阳,乌延蒲卢浑领本部骑兵五千人,节制刘彦宗所部四万五千人大军散入各处营寨据守。整个平州、营州、滦州之地顿时混乱起来。
因为这五万人马的每日人吃马嚼,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全要靠周围地方征收补充,若非刘彦宗做过亲民官,哪怕金兀术也无法搞定这些复杂事情。
说到底,女真人利于纵横骠掠,靠着沿途地方以战养战。这种骠掠虽然凶悍,毕竟就是一次性买卖,很难对地方造成多大伤害。所谓刮地三尺,也不过民间三成财货而已。
但是一旦战事陷入僵局之后,女真人的先天不足就要显露无疑。地方治理人才匮乏,你就不能源源不断地从某些固定地盘上搜刮到更多钱粮。
此前翰离不在河北不允士卒抢掠百姓,也是打着与地方豪强、官员胥吏做买卖的主意,想要节制地从河北之地获得部分军资之物。
粘罕则是靠着沿途而下的河东州府储蓄渡日,所以他的军纪就没有翰离不维持的好看。但是等到拔高速在九门口一带驻军时,什么军纪都不顾了,因为他得不到后勤支援。
所以即便是刘彦宗,也是每日忙得昏头转向。军事指挥的权力,自然转入乌延蒲卢浑手中。金兀术在拟定出大致作战计划后,看看乌延蒲卢浑执行的也算有模有样,更加乐得放权。
他自己,再次收拾心情,与古离罕一起整训铁浮屠、拐子马。这次却是要长途行军去河北,自然不能让铁浮屠一身装备穿着去,累也累死人马了。
所以就要“征用”民间大车,拖载辎重、铠甲、军械之物。
好在刘彦宗所部携带的财货不少,眼看金兀术要的急,地方上却连大车的影子都看不到,他干脆禀报过金兀术后,拿出一些财货出来采买,果然自此车马无缺也。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古人诚不欺吾也!”金兀术慨叹。大金的地方治理能力太差了。总是靠没本钱的抢掠、征用,就不能怪百姓要把东西藏起来。
所以一旦停下来,朝廷就无法得到养活自己的税赋。那就要继续四下征战、抢掠,然后再次陷入财货匮乏的窘迫中。说到底,女真立国的方式就有问题,真的要改一改啦。
武松对刘彦宗所部的步步为营不为所动,老子呆在榆关可定不是一天两天就要走的。这天气,也总归有变暖和的那一天。
到时看你那冰冻的营寨还能如何支撑?也就几把火的事情而已。所以?眼下就这样僵持好了。对方大约三千骑兵北去,还不足以对辽阳造成威胁。
甚至他这三千人能否突破辽西走廊,都是很大的问题。因为阮小五已经领着宁海军一个都营,二十几条船赶去兴城那里截击了。
骑兵可以在行军速度上碾压步卒,却很难跑赢水师。
阮小五六百余人的水师对战三千骑兵自然不行,但是沿途骚扰、堵截,利用骑兵无法休息的疲敝迟滞他的行军,一点问题都没有。
武松给阮小五的命令就是,拔高速“可以”在一个月内赶去辽阳。
但是拔高速,却此生都没能走出辽西走廊,因为他全军覆没了。并非是阮小五有多大能耐,也不是拔高速有多么不堪。
实在是拔高速在九门口的杀烧抢掠,伤透了地方百姓的人心。无论如何,九门口都是归顺了金国朝廷,那么这些百姓也就是金国的百姓。
愿不愿意的都是!或者说,他们不愿意做金国百姓的时候,他们就会据寨自保。还要沿途设卡收收行旅之人的保护费啥啥,此时他们的身份自然是绿林好汉。
他们愿意承认自己是金国百姓的时候,其实很少。但也不是没有,比如现在的拔高速,就很让他们无比愤怒!
咱们也是金国百姓呢,可是却要被你金国的官兵这样过来掠夺?简直是岂有此理!官兵不是应该保护自家臣民的吗?谁家官兵敢这样欺压自家百姓?!
所以,阮小五很快就在辽西之地联系的几支义军。专门想要截杀拔高速的义军,一波一波聚集起来,足足数万人之多。
他们希望阮小五能从海上协助他们攻略地方府衙、仓库,然后他们再从这些府衙、仓库中获得装备、补给。当然,能得到海州装备就更好了。
这自然都是很正义的好事情啊!阮小五甚至都没有向金州请示,就迅速答应了对方合作的请求。不但帮他们打下沿途的府衙、仓库,还帮他们几次阻击了拔高速的追击!
史载女真先祖为肃慎,“俗皆编发。其冠服制度,衣短而左衽。耳垂金银,留脑后发,以色丝系之,富人用珠金为饰。”
大金建立政权后,也曾命令被征服者们遵从自己的民族习俗,髡发易服。其立意可能是对汉文化的一种警惕,同时也要通过髡发消磨汉人精神,也方便以冠服、发式辨识人物。
斡离不陷蓟州,就要滞留军中的武汉英就“髡而降之”,谓此南朝第一降人也。但是许多辽人、汉人,却不愿改变。祖宗衣冠发肤,怎能一朝弃之?
金人虽然不像后世满清入关那样留发不留头,但也绝不会眼看着你不易冠服而置之不理。所以,大军巡视民间时,也经常会看错人、杀错人呢。
辽西一带的契丹人、汉人,因此纷纷据山寨自保。当然,山寨下的良田也要耕种。所以自平州以北的辽西之地,亦匪亦民者,多不胜数。
而拔高速却为了迅速完成军令,搜捡军资钱粮,他就要不分青后皂白地频频“看错人、杀错人”,这就很让辽西之民愤慨。
“今女真背盟南侵,此人神共愤也!则无论宋辽、海州,皆要抛却前嫌,共力抗之也。李某家世辽西两百余年,未有今日之祸也。某自当帅族人报复过去,恢复大辽山河。
李某之兵,不下十万众,尽可收辽西之地以为前沿,隔阻女真南下要道,为大宋屏障也。却困与军资不足,若能得阮将军协助筹备,我辽西之民当世代与海州相善。”
阮小五听帐下机宜文字林长生读着自称来州同知李奉国的书信,若有所思。
李奉国想要图谋辽西之地复国的心思昭然若揭,但是他说要做大宋屏障,与海州世代相善?却不是什么好主意。
辽西,应该是海州的辽西,只是眼下却很难染指过来。这次就算聚歼了拔高速,后面还会有更多金兵过来辽西,那就让他李奉国继续他的复国之梦吧!
阮小五看看林长生,大约你是怎么看法?读书人的心思,总是更细腻些。他们的学识眼界,也不是自己这等武人可以触摸。
林长生不过十六岁,却比林一飞稳健多了。他又是安公子的外甥,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阮小五早已决定,要把此后家族利益,尽量捆绑在这个小伙子身上。
林长生却有些疑虑,支持契丹人复国,绝不在海州的政策中。哪怕敷衍都不行,因为海州始终要与金国议和的。想要议和,就必须守住各自的利益底线。
显然,契丹复国就触碰了金国的底线,那就什么都谈不拢的意思。但是海州若是今日承诺了契丹复国,此后就要背上毁诺的骂名,太不值得。
契丹复国可以作为一种外交的小手段撩拔金国,却绝不可以作为政策去实施。
那么,又该如何回复人家呢?军备肯定要给,让他辽西的契丹义军攻打拔高速所部,最符合海州的利益。但又不允许人家结盟、建国?这笔生意有没了谈下去的由头。
林长生若有所思,看向那个使臣周密,汉人无疑的,却不知是哪个地方的汉人?
“周某之父讳周忠,元符年间曾入仕朝廷,与西夏交战,父子俱为西夏所擒。此后西夏征入军中援契丹,攻金国,兵败后乱军中至此安身,吾父今为李同知帐下都总管也。”
周密自然知道海州故事,今日看海州的意思,却是不愿意他李奉国恢复大辽的。
那也没什么,海州不支持李奉国恢复大辽,那么是否支持俺们周氏父子举族内附?他周家却是宋人。
哪怕父子在辽西多年,可衣冠族人、祖宗坟墓都还在故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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