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非也,只是卖个官身,又非真正的官职。”
岑国璋连忙解释道。
“我朝沿袭前朝,有文武散阶。武散阶不说了,卖不起价。文散阶**品也不提,没有人想买。我们就从七品论起。把七品宣议郎、六品承德郎、五品奉议大夫、四品朝议大夫、三品通议大夫拿出来捐输。”
“比如去年关陕河东大旱,到现在还有灾民领救济;还有前些日子,淮河发水,江淮三府十四县受灾。朝廷就该趁机开捐赈灾。七品宣议郎二千两银子,六品承德郎四千两银子,五品奉议大夫六千两银子,四品朝议大夫八千两银子,三品通议大夫一万两银子。”
“户部收钱出票,吏部见票给官照,童叟无欺。当然了,配套待遇要跟上,虽然没有官职实权,但可以穿相应品阶的官服,可以自己掏钱置办相应的仪仗,拜见同僚也持同礼。还有四品以下官阶,可直接给藩司、臬台和佥都御史衙门;四品以上可以给通政司上手本,衙门必须按照正常的官员手本和衙门题本规矩走。”
“除了天灾时期捐输,太平时期还可以考定缴纳的赋税来授官阶。比如说,白石,你的恒源通商号五年内缴纳了十五万两税银,出类拔萃。如此赤心报效朝廷的人,怎么能冷落呢?必须一个五品奉议大夫给安排上!”
听着岑国璋侃侃而谈,三人听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这不就是前汉桑弘羊的纳粟拜爵吗?”
汪置嘴里喃喃地念道,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这个建议要是送进朝中宫里去,想银子都想疯掉的皇帝老爹和覃侍郎,十有**要实行。
又不是卖真正的官职,只是卖官阶,虚名而已。真正的官还是你们这些读书人在做,有什么好说的?
再说了,这开捐的银子是为了赈灾,救济那些灾民。你们这些家伙,平日里嘴里念叨的仁义道德呢?
借口都想得如此周全,不用怎么能行?
汪置正想着事,郑若水先皱着眉头开口问道:“岑大人,难道就不怕这些富人有了官身后就欺压百姓吗?”
“郑老板,你这话说的。这些富人没有官身,他照样可以欺负平民百姓。再说了,他买这个官身不是为了去欺压百姓,而是为了防止地方那些贪官奸吏敲诈欺压他。”
听到这里,顾光庸抚掌赞叹:“岑大人看事就是通透,一句话就说到要害上。”
汪置听了后,那双狐狸眼就像是打量大灰狼一样,上下看了一会岑国璋,迟疑地说道:“岑大人,我看你这举措里颇有深意,何不一起讲出来。”
聪明!看来戒了女色后,这人就能专心致志了,智商嗖嗖地往上涨。难怪练天下第一秘籍《葵花宝典》要自宫。智商上去不,你连秘籍字词里的意思都看不明白。
“哈哈,还是让汪公子看出来了。这里面其实有两个好处。第一个是把暗地里的权钱交易摆到桌面上来。说到这里,容我骂下某些人。这些家伙严于律人,宽于律己,满嘴道德仁义,其实全是生意。虚伪!”
三人都知道岑国璋骂得那些所谓清流。
别人一谈钱,他就急赤白脸的,好像偷了他家的媳妇。动不动就骂人家一身铜臭味,膻腥不可闻。私底下收钱收得比谁都狠。
三人笑了笑,没有出声,继续听岑国璋的下文。
“就是这种虚伪的风气,大家变得羞于谈钱谈利。实际上呢,钱和利半刻都离不开。于是全在桌子底下交易。人情往来、弄虚作假、权钱交易全在桌子底下搞。富商大户为了免遭敲诈勒索,给地方官吏送钱,还不敢明目张胆的送,还要找个理由借口。”
“搞捐输,把事摆到明面上。富商大户们不用给地方官吏暗地里交保护费了,全交给朝廷,直接去吏部买护身符。以后县府官吏谁敢欺负你,直接上书给省里,让三司衙门给你做主。省里还敢包庇,直接写折子递交通政司,让内阁和皇上给你做主。捐输的钱不能白花啊。”
“这只是第一步。我们尽可能把一切都摆到桌面上,这样才尽可能地避免暗地里的权钱交易。因为暗地里的东西,不可知、不可控,弊端种种。摆到桌面上来,才可知可控。”
说到这里,岑国璋对着汪置一笑,“汪公子,你是聪明人,你觉得能禁得了权钱交易吗?”
汪置心里呵呵,这玩意从三皇五帝时就严令禁止,到现在却愈演愈烈。不知道进到儒生们所说的大同社会,这玩意能不能禁止掉。
看到汪置脸的神情,岑国璋知道了答案,也嘿嘿一笑:“既然禁止不掉,那就摆到桌面上来让它可知可控,把危害减少到最低。”
顾光庸和郑若水对视一眼,他们心里暗暗想着,岑大人果真是想法独特,志向高远。汪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抬起头说道:“岑大人,那第二个意思?”
“其实解决朝廷财政度支问题的关键所在,其中一条就是让民间大量的金银回流到国库中来。”
“回流到国库中?”
“以前朝为例,民间从百姓到富商,手里藏着海量的银子,不是窖藏在地里就是买地修园子。国库呢,穷得连老鼠都要流泪。这样是不对的,应该想办法把民间的银子都收上来。”
说到这里,岑国璋笑了笑,“当然了,朝廷不能明抢,但是可以暗地里抢,而且只抢手里金银最多的富商大户。”
“暗地里抢富商大户?”
汪置好奇了,怎么暗地里抢?派内班司和都知监的高手们派出去当蒙面大盗?
“是的。比如刚才开捐就是一种方法。肯定是富商大户才会去买,普通百姓买它干什么?谁又买得起?就算平均五千两银子一张官照,卖出一千张就是五百万两银子。二三十年老的一蹬腿,他家儿子孙子还得再买一茬。真正细水长流的好买卖。”
嘿,这个岑国璋,真是个做生意的奇才啊!
“朝廷应该把海外输入的珊瑚、宝石、天鹅绒等奢侈海货,中土出产的阴沉木、白玉瓷、羊脂玉等名贵物件,在海关榷场高价官买下来,然后再翻几番卖出去。这些东西,普通百姓肯定买不起,买得起的富商大户人家,会在乎是一千两还是三千两银子?”
“比如天桥这样的娱乐中心,必须大造。富商大户多的地方,也要来上几个,江宁、余杭、扬州、锦城、江夏、越秀,都来上这么一个。官府课重税,羊毛出在羊身上,课再重的税,能消费得起的还照样去。”
“给青楼勾栏课重税,你真想得出来。”汪置呵呵一笑。
岑国璋笑了笑,继续往下说,“富商大户人家,喜欢送子弟出家祈福。那么道僧度牒的价格,必须再翻三番。”
这时,郑若水皱着眉头说道:“那穷人家岂不是连和尚都当不起了?”
“穷人家去当什么和尚?和尚不事生产,只知道烧香拜佛,于国于民毫无益处。官府真要体恤穷人,不应该是睁只眼闭只眼让他出家当和尚混口饱饭。而是应该创造赚钱的机会,让他能够养家糊口。”
“就好比岑大人修建富口城西码头和天桥商业区,这两处地方,为百姓们创造了数千上万个赚钱机会啊。”顾光庸拍案叫好道,“到此时,我才明白大人的真正的良苦用心。”
“当官不是为了作威作福,而是要给百姓们谋福利,全公义,保平安。”岑国璋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
汪置眼睛不由一眯,刚刚还是一奸商,马上变成了好官。这变化有点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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