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小将,俺好像在哪儿见过……奇怪,是哪儿来着……?”
张飞抓着脑袋,苦思好一阵,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大哥,当日就是这个小子要投奔那曹贼!被我拦住!若不是他命大,碰上典韦出手救他,我早就把他给宰咯!”
“这么说,你和这小将交过手?”刘备也想起张飞曾跟自己提过此事,没想到今日会亲眼得见此人。
“是他!错不了!”张飞又仔细观望了一阵,从全旭的挥动方天画戟的路数,认出他的武艺,笃定地说道。
“此人武艺如何?”
“不是俺和二哥的对手,但也说得过去。”张飞向来敬重武艺高强之人,尽管这全旭投靠曹贼麾下,眼下更是敌将,张飞也不会因此去扭曲事实,刻意贬低对手。
刘备了解张飞,自己这三弟虽不比二弟关羽那般眼高于顶,也很少瞧得起别人,能被他在武艺上评价“说得过去”四个字,已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如此年纪,能有这般好武艺,已属不易,却偏偏要助纣为虐,何其可惜!”仔细瞧着全旭收起弓箭,挥动方天画戟,刘备眼睛一亮,惊道:“那不是昔日吕布的兵器――方天画戟吗?!怎会在他手上!”
“三姓家奴早已死在曹贼手上,定是曹贼见这小娃子也擅用战戟,便将方天画戟赐给他,收买人心!”
“吕奉先已魂归九泉,三弟且留些口德,罢了,还是准备御敌吧。”
像是对往昔记忆发出感慨,刘备摇摇头,心想大战已起,可没有时间缅怀过去。
“大哥莫忧,看俺先和这小子较量一番箭术!”
张飞拿起长弓,自身旁的箭筒中搭弓引箭,左眼闭右眼睁,紧盯着正打算登上城墙的全旭。
箭矢的尖头对准全旭,只听“嗖”的一声,离弦之箭以破风之势射向全旭。
全旭年纪虽轻,却深谙武艺,久经沙场,一听这声音,下意识地侧过身子,这箭矢便在其身侧划过,最终深深插进地面的黄土之中。
仿佛从箭矢上感受到一股森然杀气,全旭顺着方才箭矢的轨道,一路向城墙上看去,很快便瞧见张飞那双圆睁虎目。
先前的败北,没有挫到这位少年人的锐气,他冲着张飞做了个并不雅观的挑衅手势,倒退几步,重新将弓箭换回手里,也对这张飞开始拉动弓弦,进行瞄准。
张飞见状不闪不避,同样是再次拉弓引箭,二人犹如不约而同地生出要在箭术上一决高下的念头,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小娃子,有本事就放马过来吧!”
如此不忿地怒哼着,张飞后发先至,抢先一步松开弓弦,这一箭蓄备的势头,比方才那一箭更足,被箭矢划过的空间,都带着“呼呼”不止的劲风之声。
出手时机落后毫厘,见张飞出手的刹那,全旭也松开弓弦,射出利箭,两支箭矢的轨道竟出奇地一致,如同正负两极互相吸引的磁铁般碰撞在一起!
“啪搭!”
胜负一触及分,张飞的箭矢后力匮乏,在与全旭箭矢碰撞的瞬间,便好似被猎枪射中的雄鹰,摇摇欲坠地自天空滑落而下,不复先前的气势。
倒是全旭这一箭看似平凡无奇,遭受这等阻碍后,轨迹虽略有便宜,却还是朝着张飞的方向飞了过去。
眼看着这一箭即将射在张飞的肩头上,张飞却置若罔闻,不闪不避,甚至连动也不动一下。
还是刘备抽出腰间的双股剑,眼中寒光一现,双剑并出,一阵乱舞,将全旭射来的这支箭扫落在地。
“三弟,你这是做什么?”见张飞似乎打算任由自己被这一箭射中,刘备皱眉问道。
“大哥,俺输了,这小子的箭矢不赖!但是俺输了就是输了,俺张翼德不能输不起。”张飞的语气不大好听,他倒也不是埋怨刘备插手,只是气自己在箭术上败给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
“胡闹!敌众我寡,你我兄弟要面临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这种时候,岂能在意这单打独斗的结果?!速速准备迎敌!”
刘备言辞严厉,却也夹杂着对兄弟的关怀。
“大哥说的是,是俺一时气不过,冲动了……”张飞向刘备低头认错后,命人将丈八蛇矛取来,又冲刘备请命道:“大哥,这小子确实骁勇,已杀了我们不少弟兄,不如让俺率骑兵出城,趁敌军还未将冲车、云梯推到城门口,先冲杀他们一番,如何?”
刘备仔细观察着曹军前进的步调,和整体阵型的节奏,张飞这个提议,他早就生出同样的心思。
“不可。”刘备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三弟,你看这些曹军,他们推进的步调出奇地稳,不管是盾牌与弓弩手的互相掩护配合,还有位置更替,盾矛手的进退节奏,在面对我军将士们的弓弩袭扰时,始终不曾有混乱,可见负责排兵布阵的敌将不凡,就算你率骑兵出城,恐怕也非但讨不到便宜,还要搭上不少弟兄的性命!”
张飞自是勇冠三军,这一点除了他自己,没人比刘备更清楚,奈何刘备手底只有不到八百出头,一千骑兵,这点家底就算都拿出去,估计也不够给曹军塞牙缝。
若是在对方不曾察觉的前提下,发动奇袭,刘备认为还很有胜算,可从对方盾矛手随时准备拒马应敌的态势,刘备确信这八百多骑兵一旦出城,就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把还在城外的弟兄们都放回来吧,再不开门,他们就都要交代在外面了!”
先前派出打探军情的河内守军,恰好被负责攻打西门的全旭截击,刘备、张飞本打算通过箭矢掩护,助他们逃回城内,没想到全旭不但武艺不凡,本就家学深厚的他,在经过楚云的指点后,排兵布阵愈发有章法,在不耽误攻城进度的同时,将这些被隔断在城门外的河内守军,杀得是屁滚尿流。
刘备把心一横,叹息一声,怅然道:“已经来不及了,这个时候再开城门,且不说他们能否回得来,就算是能回来,不等于把曹军也一并放进城来?”
“这……哎……”习惯了大哥说什么是什么的张飞,即使心有不忍,也只得无奈地一跺脚,不再多言。
命人保持紧闭城门,眼睁睁看着城门外的自家守军陆续被追击、射杀,刘备的脸色愈发铁青,张飞更是咬牙切齿地重新拾起弓箭,一连射死四个曹军弓弩手,以泄其愤。
看着曹军黑压压的一片不断抵近西门,刘备努力让自己恢复冷静,道:“曹军负责攻打西门的少说也有上万人,看样子,西门是他们主攻的城门无疑了!”
“大哥,咱们的兵力太分散了,不如把另外三门的兵力抽调一些到这儿来,免得敌军攻势太猛,我们兵力续不上!”
张飞这话说到刘备的心坎了,以曹军兵力上的绝对优势来看,双方陷入城墙争夺战是迟早的事,而在防守城墙的过程中,刘备这方一旦兵力后续不足,就会陷入被动。
若是城池落入曹军之手,很快刘备就会丢掉整个城池,到那时,他自知以自己跟曹操之间的恩恩怨怨,曹昂作为曹操的长子,是绝不会放过他的。
“三弟说得有理,这样,你亲自跑一趟,去调配各城墙的兵力,再把其他三门多余的兵力抽调聚拢过来,让他们待命!”
如此重要的任务,此刻刘备也只有交给张飞才算放心,想到二弟关羽下落不明,自己遭逢大战,便如痛失一臂般,失去一大依仗,这滋味着实不好受。
全旭本可以一举将城外的守军全部歼灭,只为引诱刘备派兵迎接或出城来援,见刘备无动于衷,迟迟不做出任何反应,全旭知晓刘备铁了心要放弃这些守军,索性不再耽搁,立即下令,不过数息之间,便将这些后背暴露给曹军的倒霉蛋射成筛子。
“传令!加快推进速度,给我猛攻城墙!”
估计差不多是时候了,全旭开始按照先前制定的计划,下令全力攻城,将士们不再局限于尽力维持阵型的缓慢速度保守前进,而是前线高举盾牌,快速向前推进。
曹军将士们为此付出了代价,但依仗着明显的人数优势,冲车、云梯等攻城器械还是在冒着箭雨的将士们,奋不顾身的前推下,抵达目标点。
哀嚎声一个接一个地在耳畔响起,中箭倒地的弟兄数量在不断飙升,全旭早已将自身的内心磨练得,在面对这一情景也能做到泰然处之的地步。
“给我上!”
随着全旭简短有力的一声命令,首批负责攻城的将士们,红着眼高举盾牌,手提战刀,齐声发出群狼奔腾般的怒号,顺着各个搭建好的云梯,开始向城墙上攀登。
“咚!”
“咚!”
“咚!”
冲车在士兵的操纵下,不断撞击着看似牢不可破的城门,哪怕流矢不断自头顶砸下,但每有一位操作冲车的士兵倒下,就会有另一人毫不犹豫地顶上空缺的位置。
感到恐惧的守军们不敢退却,只得拼命放箭,意图以箭雨冲淡曹军的怒意。
冒着箭雨负责攻打西门的第一批士兵,伤亡逐渐增多,但也并非全无效果,在冲车不断的冲击下,城门仍严关死,但顺着各个云梯前进的士兵们,已有少许幸运儿成功登上西门的城楼。
当然,即使他们在云梯上不曾丢掉性命,但在踏上城墙的一刹那,还是会因敌众我寡,陷入围攻,进而战死。
这就是攻城方的天然劣势,通过云梯,只有少量攻城士兵能成功抵达城墙,而守城士兵则以逸待劳,在对方登上城墙的一刹那,刀、枪、剑等等兵器便一同向其杀出。
不待己方首批攻城士兵全军覆没,全旭就提着方天画戟,挥手下令道:“第二部曲,跟我冲!”
全旭身先士卒,手中连一块盾牌都没有,就要冒着箭雨直奔云梯,眼看着箭矢即将铺天盖地的降到他头顶,一旁的亲卫惊慌之际,正打算抓起盾牌将其护在身后,只见全旭双手齐动,舞得手中方天画戟如游龙般在身前盘旋,如螺旋桨般将这些箭矢尽数打落在地。
主将露出这么一手,麾下的曹军将士们也分外感到提起,一个个鼓起勇气,跟着全旭向各个云梯迈进,一股脑直冲城墙。
不过,普通士兵可没有全旭这等武艺,借助盾牌庇护身体的他们,有不少人盾牌上已插满了箭矢,甚至有些箭矢还穿过盾牌,刺入他们的手臂。
但无一人退却,震耳欲聋的呐喊声甚至将死者在殒命前的哀嚎声掩盖,刘备见曹军气势如此逼人,也隐隐觉得胆寒。
但他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慌乱或怯懦,在抓过常用的手弩,精准射穿一位曹军攻城士兵的脑门后,也无心装填弩矢的他,随手将弩丢到一旁,向身后的传令兵,用质问的口气厉声道:“翼德呢?三将军怎么还没到?!”
“三将军率军快到城门下了……将军小心!”传令兵看到刘备身后,顺着云梯攀爬上来的曹军,惊声呼道。
刘备无暇他顾,扭头见曹军当真有数百人成功登上城墙。
“弓弩手后退!刀斧手!迎上去!”
戎马生涯多年的刘备也不是吃素的,城墙上的弓弩手们得令后秩序井然地镇定后撤,在后方待命多时的刀盾兵、斧盾兵立刻上前接应,取代弓弩手们原本的有利位置同时,对人数处于下风的曹军们迅速实施包围。
“呀啊!杀啊!”
全旭激励士气的一声高喊,手中方天画戟一扫,将拦在身前的两位刀盾兵瞬间砍翻在地。
见其如此勇猛,其余刀斧手立刻警惕地将手中盾牌立在身前,如骨牌般的盾牌拼凑在一起,形成密不透风的防御线,并包围压缩全旭的活动空间。
见状,全旭毫无惧色,又抡起方天画戟,明明是一杆战戟,此刻在他手中,就像一把上百斤重的战锤般,砸向盾牌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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