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您说话算数……?”卢氏看样子仿佛已经被吓怕了,那股媚态大为收敛,花容失色地向楚云谨小慎微地问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楚云被卢氏楚楚可怜的模样给逗得忍俊不禁,如果不是卢氏自己亲口承认,他还真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看起来这般年轻,却会是那张鲁的母亲,一个年过四旬的女人。“想不到我随口称她为‘夫人’,倒是一点儿都没有错!”更值得庆幸的是楚云洁身自好,没有跟这女人发生些什么,否则要是日后回忆起自己跟一个年龄足够当自己母亲的女人有过肌肤之亲,恐怕要成为楚云心中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嘶――呼――”做了一番深呼吸,卢氏挺拔的胸脯随之起伏了一下。“将军这么说的话,妾身可就放心了。”“夫人请讲吧。”楚云心里已有些不耐烦,嘴上还是和声和气地说着。“将军,妾身知道,您向汉中讨要的这些财物,根本不值一提,您也不在乎。”说完,卢氏看向楚云,似乎在等待着对方的反应,来以此验证自己的猜测。见卢氏在向自己讨一个答案,楚云没有吝啬,含笑点头道:“不错。”“看来妾身猜得不错,将军需要的,并不是这些许财帛,而是要借此提醒我儿张鲁,要他别多管闲事插手凉州的战事,尤其是不能向马腾这个与朝廷为敌的逆贼伸出援手,不知妾身说得对么?”“很正确。”楚云继续点头道。连续两次得到楚云的赞同,卢氏喜上眉梢,朱唇轻启,继续道:“将军,妾身此次前来,一来确实是想一睹将军的风采,二来,也是想替我儿张鲁向将军求一个机会。”“机会?什么样的机会?”楚云知道,前面的铺垫不过都是些可有可无的废话,接下来卢氏要说的,才是重点。“妾身愿替我儿张鲁担保,只要将军愿意,汉中从此以后愿年年向朝廷进贡粮草十万斛,五铢一千万钱!”如此多的钱粮,着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哪怕楚云早有思想准备,在听到确切数字,仍是心头一惊。“想不到小小的汉中,竟富有到这般地步,难怪张鲁常年来能依靠自身实力力压坐拥益州的刘璋,除了刘璋自身庸碌懦弱外,也有这一因素才对。”在心里这般感叹了几句,楚云没有急着接受卢氏莫名其妙的“好意”,而是不咸不淡地反问道:“代价是什么?夫人总不会是大发善心,要张教主白白把这么多钱粮送给朝廷吧?”卢氏用红润的舌头在薄唇上微微一舔,轻声道:“只要将军肯替我儿在魏王面前善言几句,就足够了。”“夫人说得倒是轻巧简单,可你所要的,绝非单纯的讲几句好话那么简单吧?”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楚云深信卢氏另有企图。“将军当真是快人快语,妾身也就直说了,妾身是希望将军能在替我儿美言几句的同时,劝魏王不要对汉中动兵。将军也知道,我儿素无大志,绝无与魏王争雄天下之心,只想坐守汉中之地,保境安民……”说着,卢氏的声音已越来越小。因为她察觉到,楚云的脸色已不复方才那般平静,眼神更是由淡漠朝着冷漠进行转变。“夫人,你这么说,未免就大错特错了。”见楚云没有动怒,卢氏暗自松了口气,赔笑着问道:“不知妾身错在哪里?还请将军指教。”“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汉中亦是大汉疆土的一部分,我叔父他老人家既是大汉魏王,自当替陛下收复河山。”楚云装腔作势地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将攻占其他州郡的行为美化成了替天行道般的正义。这正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卢氏的意图,楚云其实已经听明白了。她无非是见如今曹操势大,想通过出钱粮的手段,讨好曹操替张鲁买平安。卢氏很清楚以现在曹操的势力,再有楚云这样的旷世奇才从旁辅佐,要一统天下也许只是时间问题。那么汉中为了免遭曹军铁蹄的践踏,摆在张鲁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归顺朝廷,要么负隅顽抗。而卢氏自知张鲁绝非曹军敌手,便想着趁曹操暂时还没把目标放在汉中之前,先一步讨好曹操,也许能让张鲁保住如今汉中之主的位子。以这个女人的狡猾程度来看,想来她最开始的计划并不是利用钱粮,而是利用自己的身体来诱惑楚云达成目的。只不过她对自己的魅力过于自信,在意识到这种诱惑之策对楚云无效后,只能临时改口称“用钱粮买太平”。但她的这种要求,楚云是不可能答应的。楚云的心愿就是要尽早助曹操完成统一天下的大业,无论是他自己还是满怀雄心壮志的曹操,都不可能被卢氏许诺的些许利益所蒙蔽。就好比当初曹操的父亲曹嵩惨死,无论陶谦要拿出多少粮草来赔偿曹操的损失,都无法平息曹操的怒火,止息兵戈。曹操固然是怒发冲冠为报复仇,但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不管陶谦能拿出多少粮草,那些粮草都是出自徐州。而曹操只要攻克徐州,那些粮草自然顺理成章也就成了曹操的所有物,又何须他陶谦赔偿?汉中,也是同理。见楚云如预料中的不好说话,卢氏没有立刻放弃。“将军,如今贵军正与马腾交手,虽然将军已经占据上风,但若是有汉中作为后盾替将军运输粮草补给,将军岂不是如虎添翼?”卢氏这番话中,听起来似乎在示好,实则有一丝警告的味道。她话外之音是,眼下楚云正帮着韩遂跟马腾作战,如果放弃张鲁这个盟友,将汉中逼到自己的对立面,也没有什么好处。听到这,楚云哼了一声,冷笑道:“夫人,说句实话,我根本就不曾把马腾放在眼里,至于他手下的那些乌合之众,不过是常年在凉州作威作福的井底之蛙罢了。他们欺负异族和百姓们也就罢了,要与我为敌,还远不够格,若不是我还不想在凉州掀起太大的波澜,马腾就是有十个脑袋,也早就被我给砍干净了!至于汉中,呵……”最后的这一声冷笑,楚云看似欲言又止,实则已经把要表达的意思,都说得一清二楚了。显然无论是张鲁还是马腾,在楚云的眼力,都不过是些不堪一击的阿猫阿狗。如果是换做别人说这番话,卢氏只会嗤之以鼻,觉得眼前的少年封了,竟敢如此骄纵自大。但经过了解,卢氏早已知晓近日来楚云与马腾交手时的战况。正如楚云所说的那样,如果不是楚云手下留情,马腾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这么一看,张鲁的军队若是放弃汉中各处天险般的城池关隘,在平原上堂堂正正交手的话,恐怕连马腾都未必敌得过,更何况是面对楚云了。眼看着楚云如此强势,不肯做出丝毫的让步,卢氏急得心火燃起,胸腔苦闷,唯有改变策略。“将军,妾身想要的,也不过就是让自己孩子有一条后路可走,您又何必如此绝情……”说着,卢氏装出泪眼婆娑的模样,啜泣之声,只教人看得心碎。美人计事变,讲道理又讲不通,她唯有打起感情牌,希望能利用楚云的同情心感化对方。若是没有先前的一通操作,楚云兴许还会被卢氏骗到一时,可眼下楚云面对将演技飙到飞起的卢氏,内心可谓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不对,严格来说,他已经笑出声了。见楚云失声大笑,卢氏即便是个傻子,也看得出自己的三板斧统统没能奏效,再演下去,也无非是继续自讨没趣罢了。她唯有将事先预备好的最后的杀手锏提出来。“将军,我愿将一‘重礼’献予魏王,只求换来汉中免遭兵戈,让我儿能在汉中安享一生太平。”她说得言辞恳切,语气也不再如先前那般浮夸,让楚云不禁来了兴趣。“重礼?什么重礼?”卢氏纯白的贝齿轻咬朱唇,目光却不闪不避,正视着楚云回答道:“是妾身自己。”一时之间,楚云再度哑口无言。见楚云沉默,卢氏叹息着问道:“不知妾身这份礼,算不算重?”楚云唯有再度以沉默回应。曹操对女子的喜好,楚云经过宛城一役后,也算眼见为实地了解到了。如史书上记载得分毫不差,曹操正是酷爱人妻、寡妇。而卢氏不但是一位寡妇,还是富有智慧与魅力的俏寡妇。但从这些条件上看,卢氏作为一个女人,其实很对曹操的胃口。如果让卢氏见到曹操,再给她机会与曹操聊上几句,哄得曹操心情大好,若是她能三言两语哄得曹操欣悦,没准曹操一时高兴,真就打消了日后攻克汉中的想法。毕竟从现在的局势上看,汉中并非兵家必争之地,而对于占了中原、河北等地的曹操来说,汉中虽然物产丰富土地肥沃,但那点价值已远不够看了。相比之下,曹操舍弃这些利益哄佳人一笑,这种事他未必做不出来。只是,楚云并不打算让卢氏称心如意。并非因为楚云个人对卢氏抱有什么偏见。只不过楚云觉得,卢氏这个女人太过美艳而又擅长工于心计。如果她真的改嫁做了曹操的妃嫔,以她的手段和魅力,要俘获曹操的心,楚云并不确定曹操是否能长期把持得住。而一旦此女得势,楚云更无法保证,她是否会利用曹操的宠爱,开始嚣张跋扈地做一些遗祸天下之事。现在曹操的后宫尚算稳定,丁夫人与卞夫人之间的争斗已经停战许久,二人的关系有所缓和,以他们二人为首的“党羽”也就消停下来。可一旦卢氏加入进去,此女很可能会恃宠而骄,对丁夫人、卞夫人,甚至是对曹昂不利。于公于私,楚云都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情景,特别是为了避免曹昂失去继承大位机会的可能性。但要就此拒绝卢氏,楚云仍觉得不放心。他认为似卢氏这种女人,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也许现在还很安全,但说不定何时,她就会突然炸裂,将诸多美好的食物尽数破坏、摧毁。想到此处,楚云杀心已起。对无辜之人出手,楚云要承认自己做不到那么狠毒。但似卢氏这种习惯将男人玩弄于鼓掌只为满足情欲和利益的女子,就算是死,楚云也不会有过多的同情。“这么说来,夫人只是爱子心切?”楚云确实是不愿答应卢氏的条件,但他还不想为了这个女人而大动干戈。至少,应该尽量避免让她不明不白地死在祖厉。否则这消息传出去,楚云就把张鲁跟汉中的老百姓们都得罪了。很可能连同祖厉周边各郡县的本地百姓,都会觉得楚云太过凶残。因此,楚云决定取巧,先稳住躁动欢喜的卢氏,等想到处理她的方法,再事实也不迟。“夫人既然一片赤诚,本将军也不是不能替夫人搭桥,替我家叔父引荐您。”“将军此话当真?!”没料到楚云会同意的卢氏,第一次发出如此失态的惊呼。尽管她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自己的异常,并像是说漏嘴了什么的孩子一样,惊慌失措。“自是当真,不过夫人,你远道而来,不如就先别急着回汉中,就留在祖厉稍作歇息几日,待你与将士们都养足精神,再返回汉中也不迟。本将军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还在祖厉城中一步,就不会有任何危险!”以为自己最后杀手锏得逞的卢氏顿时眉飞色舞,如果不是当着楚云的面,她似乎就要大声欢呼出来了。“一切任凭将军安排!”因计划得逞而洋洋得意的卢氏,朝楚云颔首施礼,不管如何压抑,都压不下满脸的激动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