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愕然:“贵妃何出此言?”
杨贵妃笑道:“又生气了?”
“没有。”
“你啊,这些年来,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不懂得隐藏自己的心思。你自己发现了没有,每次只要生气了就会像别人一样叫我贵妃。”
“阿娘,我真的没生气。只是抗拒听到有关莲儿不好的消息。”
“哎,五年了,很多人,很多事都会变,莲儿也是一样。”
“不管她怎么变,她还是莲儿。”
“她是莲儿,可我能感受到,她早已不是五年前的小王妃了。记得你选妃当日她的那段剑舞吗?”
“当然记得。非常精彩!”
“那与今日的李十二娘比,如何?”
“当然是莲儿更厉害。”
杨贵妃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作为一名舞者,我更能感受到她们的不同,对于李十二娘是在跳舞,而对于莲儿,却更似在练武,武功的武。”
“阿娘到底想说什么?”
“难道你一直都没怀疑吗?或许,莲儿本身就会剑术!”
安王大喜:“阿娘是说,莲儿这些年在民间学了武功?”
“很有可能。”
“呵呵呵,太好了。如此一来,莲儿一定会平安无事。我就知道,她一定是还有什么事没做完,又不愿让我担心,所以才暂时离开了。等她忙完了,她一定还会回来的。”
“旭儿。你……你怎么还是如此执着。”杨贵妃双眉蹙到了一起:“如果莲儿真的已涉足江湖,她就不会再甘心委身深宫做你的王妃了。”
“如果她不愿做王妃,那我便不做这个安王了,我也跟她闯江湖去。”
“胡闹!”杨贵妃粉面含怒:“你是皇子,大唐的皇子,身上担着我大唐的未来。怎可说出如此荒谬的话来!”
安王满脸失望:“阿娘说想和我聊聊天,这就是我的心里话。没想到说出来阿娘又不乐意听。”
“不是我不愿听,是你不能这么想。圣人对你寄予厚望,他希望你再续大唐的辉煌。这是你的责任,你怎能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莲儿身上。”
“贵妃想必是弄错了吧。太子才是我大唐的储君,圣人虽然还没禅位,但并不就是想要易储。”
“旭儿。知道你又不爱听,可是我不得不说。圣人已是古稀之年,如果他真的中意太子,早就让太子继位了,何必仍辛苦地守着龙椅。圣人这几天又说头疼,此刻沈太医看过了,刚睡着。有些事……说不定……你得早做安排。
这次回纥来朝,回纥王子开玩笑的说,见我大唐如此繁荣,真想给他妹妹在大唐寻一夫婿。圣人也就顺口问了一句公主的生辰八字,私下找人算了,跟你刚好相配。圣人也透露出你的喜好,公主也颇感兴趣。中午宴席上,我见那回纥公主眼睛一直盯在你身上,应该对你也有意思。如果你能娶了她,又有我们杨家做后盾,你又何愁比不过太子。”
安王冷笑道:“贵妃今日倒是痛快,怕是把憋了好久的话都说了吧。”
“不说出来怕你又干糊涂事。”杨贵妃责怪道:“圣人都开口了,让你多陪回纥公主在宫里逛逛。这是为你们提供机会哩。你倒好,不声不响就跑去逛青楼了。知道吗?回纥王子对你很有意见了。”
“那又如何?回纥使臣是来我大唐朝拜的,他敢把我怎样?”
“据说叶护王子性情刚烈,我怕他一气之下断了和亲的念头。明日一早,你去鸿胪寺拜访一下回纥公主,带公主到处玩玩,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贵妃何时当起媒人来了?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让永乐陪她玩吧。”
杨贵妃急了:“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我今日给你说这么多,可都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
“是吗?为了我?”安王满脸不悦:“我大唐王朝历来的规矩,皇帝驾崩,有子嗣的嫔妃可以随子女迁往封地,没有子嗣的一律都只能送往感业寺与青灯古佛了此余生。
圣人这几天身体微恙,贵妃就在为自己的余生筹谋了吗?看来贵妃是不愿去感业寺,而又不知道我以后的封地在哪儿。所以只想我能继承大业,到时候也能粘着太后的光,继续留在宫中颐养天年。”
“旭儿,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难道不是吗?你都怀疑莲儿,杨国忠估计早就容不下她了,可还是顺利的让莲儿成了我的王妃。不就是指着我一统天下,然后把我当傀儡,让杨家称王称霸吗?”
杨贵妃大惊:“你这都是听谁说的啊?”
“莲儿说的。她是最懂我的人。这个世上,也只有她是在真心帮我。”安王叹了口气:“我现在觉得穆悠有些话是对的了,说不定莲儿就是自己逃婚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毁了你们的计划。”
“你……”
“好了,天色都黑了,贵妃还是请回吧。儿大避母,何况我们还不是亲生母子,总得避嫌才是。宫里人多嘴杂,免得又有人乱嚼舌根,让圣人心生误会。”安王冷冷地说,躬身行礼:“恭送贵妃娘娘。”
杨贵妃不知道是怎么出的敬玉轩,她只觉得全身乏力,若不是秋容扶着,怕是早就瘫倒在地了。
“娘子。”秋容递过丝帕:“你别伤心了,你也知道安王的脾气,他向来是心里想什么就说出来了,也不想想说得话多难听。”
“没事儿。我不怪他。”杨贵妃拭去脸上的泪水:“圣人都说喜欢旭儿的真性情哩。如今这世上,又有几人还能像他一样,活的这么真实?”
“哼,亏得娘子这十一年来对他关怀备至,他居然怀疑娘子别有企图,真是辜负了娘子的苦心了。”秋容还是愤愤不平。
“好了,由着他去吧。旭儿的脾气就这样,过几天自然就好了。”
“贵妃,”沈太医正从兴庆殿出来,赶紧见礼。
“圣人还睡着吗?”
“是。沈某在旁观察了半个时辰,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沈太医辛苦了。”杨贵妃四处瞟上一眼:“不知卫国公的病好些了没?”
沈太医低头道:“时好时坏,一直都在家静养着哩。”
“哼,连对我也不能说实话吗?怕是卫国公身体无恙,病在心里吧。”杨贵妃提起这个堂兄,也是满脸无奈:“当时王妃失踪,安王大怒之下把他打入了大牢,让他失了颜面。后来被圣人放了出来,又碰上百官宴,为了不和安禄山碰面,便一直称病。眼见三天后就是庆宗和荣义大婚了,安禄山也会来观礼,所以干脆一直病着,静观其变。”
沈太医并不接话,再次揖手:“贵妃,沈某给圣人开了一些活血通络的药,这就去配好了让人送来,先告退了。”
杨贵妃望着沈太医远去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不愧是卫国公提拔的人,不简单啊!”
秋容也跟着附和道:“娘子所言极是,沈太医医术精湛,在整个太医署确实不简单。”
“医术精湛?”杨贵妃冷冷地看向秋容:“他给我瞧病瞧了多少年了?从寿王府到兴庆宫,我的病他瞧好了吗?但凡我能为圣人生个一男半女,又岂会听旭儿那些混账话!”
“奴婢该死。娘子恕罪。”秋容万万没想到,顺口一句话又使杨贵妃想到了自己的痛处,懊悔不已,抬头再看,杨贵妃已是进了大殿了。
“安禄山,他什么意思?又病了?什么病?”皇上已是醒了,吹胡子瞪眼的,一碗粥也打翻在了地上。
“三郎。怎么了?刚睡好就发脾气?小心又引得头疼了。”杨贵妃快步上前,坐在床边劝道。
“哦,爱妃啊。”皇上拉起她的手:“你说说,这一个个的都气我,我能不头疼吗?刚收到范阳来的信,禄儿说,身体不适,不能来长安了。”
“这……”杨贵妃也是满脸茫然:“禄儿怎么又病了?他连自己儿子的婚礼都不顾了吗?”
杨府。
“安禄山不来观礼了?”杨国忠大喜,再次问道。
“是。相公。”魏方进点点头:“有人来报,圣人得知信后龙颜大怒。”
“哈哈哈哈。好!总算听到了个好消息。”
“相公的意思是……”
“能不能重新获得圣人的信任,就在此一举了。”杨国忠撸着山羊胡眯着眼睛,嘴角露出一丝阴笑:“安禄山一直都在训练兵马,据说还囤积了大量粮草,不轨之心早就昭然若揭。圣人听了安王的意思,给安庆宗在长安封了官,还亲自赐婚,以为这样就能让安禄山投鼠忌器。这次倒好,他居然连自己儿子的婚礼都不来了。为什么?”
“呃……据说是病了。”
杨国忠两眼一翻:“病了?他是不敢来了!他怕圣人把他也扣下了。因为,他想谋反!”
“相公,这……圣人会信吗?”魏方进担忧道:“过年时安禄山没来,相公就说他想谋反,结果春上他却来了。这次再如此说,万一又重蹈覆辙,那圣人岂不是对相公更是……”
“不,这次他是真不敢来了。我们不但要让圣人相信他要谋反,更要让安禄山真的做出行动来。”杨国忠偏过头去,悄声说道:“让我们的人放出话去,我要让安禄山知道圣人已经怀疑他了,那样他就不得不反。我更要让圣人知道,我所说的都是真的,只有我才是让他值得信任的人。”
“是。相公放心。我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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