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悠出了钟府,步履轻快,想着钟宽那副惶恐的表情,心中十分畅快。
同样畅快的还有街东头的两个乞丐,今日换了个地方,没有穆悠捣乱,也是收入可观。
“大哥。来,你收着。”跪在地上的乞丐将碗里的几个铜板捡进布袋子,晃了晃小半袋铜钱,笑呵呵地递给躺在地上的同伴。
“嗯,好。老二,放机灵点。”
“是。呵呵,昨日饿了一天,今晚是不是要好好吃一顿补补?”
老大一脚踹去:“就知道吃。”
老二一脸委屈:“挣了钱不买吃的,还能用来干嘛?以前还能去赌坊玩两把,可那穆县令三天两头的过去,只把赌坊都输的关了门。怎么,大哥还想着攒点钱去楼里玩玩?”
“青楼都改成绣坊了,我又不绣花,去那里干什么?”
“哎,真是可惜了,夷陵县里就这么个取乐的地方。”老二无比惋惜:“我真搞不懂我们这个县令了,你说人家愿意卖笑,关他什么事了?他偏跑去瞎帮忙,搅得都没人好意思进去玩了。”
老大也是满脸无奈地躺回到地上:“行了,说这么多干嘛?等挣满了这袋钱,晚上到酒楼吃酒听曲去。”
“哎,好。”老二听得此话,脏兮兮的脸上也是无比兴奋。
“哎,你们今天怎么跑这儿来了?可让我好找!”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兄弟俩一惊,寻声望去,只见过来一人,手摇着“穆半仙”纸扇,一身破烂黑衣,披着头发,上面还粘着草屑。仔细一看,不是穆县令还能是谁!
“明……明府!”兄弟俩快速起身,瞠目结舌:“您……您这……”
穆悠十分得意:“看看,怎样?我今天这个扮相是不是很到位?”
兄弟俩哭笑不得:“您……还要……”
“给你们帮忙啊!我穆悠,身为夷陵父母官,在这儿的每个子民都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忍心你们在此乞讨呢?当然得给你们帮帮忙嘛。”
“不,真不用。明府您不是在忙着准备龙舟赛吗?我们这儿收入还行,确实不用您担心了。”老大亮了亮手里的钱袋,只盼着穆悠快快离开。
穆悠身手极快,一把就将钱袋抓了过来,两眼放光:“哦,这么多铜钱?有五十文?”
“不,五十五文。”老二答道。
穆悠:“都给我?”
乞丐兄弟:“啊?不不不……这……”
“这什么?我昨天给你们帮了半天忙,今天又来帮你们,你们总得付点工钱吧?”
“这……明府……”
“好了好了,虽然是少了点,但意思到了就行。奉承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我知道我是好官,你们再夸我,我会骄傲的。”
穆悠说着,将钱袋收入随身的布包里,端起地上的破碗又朝过路的人喊开了:“都过来看过来瞧啊,给个铜板行行好吧,他们都要饿死了。赏口饭吃吧。”
两个乞丐愣愣地看着穆悠,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七嘴八舌,终究还是有人认出了他是县令,忙着行礼问安。如此一来,哪儿还有人愿意掏钱啊。
穆悠见吆喝了半天并无所获,不禁朝两兄弟呵斥道:“你还愣着干嘛,快跪下装可怜啊,还有你,躺下装病啊!把戏演足了,要不然还指望谁可怜你们。”
众人见穆悠说得一本正经,均忍俊不禁,偷偷议论开了。乞丐兄弟俩被人指指点点,也羞得无地自容。
半晌后,人群逐渐散去,穆悠取了头上的假发,脱了外面的破衣裳,拍拍肚子冲两人笑道:“不好意思,有点饿了,我先去吃个饭了再过来。你们放心,我这人做事一向都是有始有终,一定会帮你们帮到底的。先行告退。”
“是是是,明府请。”兄弟俩连连回礼。
“大哥,我们这是被明府盯上了吗?”
“哎,我就从没见过有他这么当官的。”
“大哥,明府这么一闹,以后谁还会给我们赏钱啊?要不,我们也改行吧。”
“听说过几天龙舟赛每个乡都要出人,不知我们喜鹊岭报名的人够了没?要不我们去试试?”
两个乞丐收起摊子,悄然离去。街上人来人往,又有谁注意到呢?
―――
离县衙不远的赛华佗医馆这两天格外冷清,这县里治理好了,打架斗殴的也没了,连以前抢手的金创药也滞销了。百姓们这些天来到处都能找到活儿干,吃得饱穿的暖,病的人也就少了。以前青楼里还会隔三差五来开几副避子汤,如今被穆县令闹得关了门,也没人来开药了。
“哎。”掌柜的撑着头长叹口气。
“东家,呵呵。反正店里没事儿。我明天想去陈木匠那里帮几天忙去。”一个小伙计整理好药材,嬉笑道。
“嗯,给你放三天假,随你。”掌柜的倒也大方,反正店里也闲着,多留一个人还得多一个人吃饭。
“大夫。”一位女子跨进店来,一身素衣,头上盖着头巾,半边脸蒙着丝帕,只露一双眼睛在外。
掌柜的见她把自己包裹得严实,声音也有些异样,赶紧迎上去问道:“娘子可是有什么不舒服?是看病还是抓药?”
“咳咳……呃……抓药。”女子小声答道,声音低沉,很明显是故意憋着嗓子发的音。
“哦,不知要抓什么药?可有药方?”
女子摇摇头,不再说话。
掌柜的倒也见多识广,冲小伙计一挥手:“你不是要休假吗?去吧。”
“哎,谢谢东家。”小伙计脚底抹油,瞬间溜得没了影。
掌柜的笑笑:“好了,现在没人,娘子有话直说,不用有所顾虑。”
“呃……我……我想给我夫君抓点药。”女子低下头去,虽看不见她的容貌,可仍能感受到她的紧张。她的手不停地抓着衣裙,低声说道:“我想要个孩子,可……可我夫君……不行。”
“不行?”掌柜的满脸茫然:“什么不行?”
“就是那个……他……他就不是男人。”女子说着,背过身去。
掌柜的听着,已是心知吐明:“娘子的意思是,你的夫君,不能行房事?”
女子轻轻点点头。
“呃……能具体说说吗?是不举还是不能让你尽兴呢?”
“呃……”女子双手握拳:“我也不知道。”
掌柜的一愣,瞬间倒是领悟了:“哦,那应该就是不举了。其实很多男人都有这种隐疾。”
女子有些激动:“那……能治吗?”
“那是当然,我是谁?赛华佗!你来找我算是找对人了。”掌柜的拍着胸脯,甚是得意:“上个月初八,东街油坊的马二郎喜得贵子,你去吃了酒没有?”
女子摇摇头:“不认识。与我何干。”
掌柜的欠欠身,神秘的说:“那马二郎也有这个病,就是我看好的。”
女子一听,转身就走。
“哎,娘子留步。”掌柜的急忙拦住。
女子怒道:“作为一名大夫,随意中伤他人,医术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误会了,误会了。赛某行医快二十年了,最注重的就是医德,绝不会随意泄露他人的。只是那马二郎是个例外:他们夫妻俩成亲了五年了,仍然没有孩子,家里的老人都急了,逼着马二郎休妻或者纳妾哩。当时他娘子就急了,在家大吵大闹。
马阿婆当着街坊就骂开了,说:我们马家是倒了什么霉啊,娶了只不会下蛋的鸡。
马二郎娘子也给逼急了,当时就回道:是你儿子自己播不了种,反倒怨我?
众人一听,原来是马二郎的问题啊,都为他娘子打抱不平,劝马二郎治病去。
我当时刚好出诊经过,就当着众人的面给马二郎把了脉,开了药。你猜怎的?当晚就行了。我又给他调理了半个月,没多久,他娘子就怀上了。这不,上个月初八就生了个儿子。还请我去吃了酒哩。你看你看,那块匾―――重振雄风。就是马二郎送的。”
赛华佗说着,十分自得。
女子也回身朝那匾上看去,似乎打消了要走的意思。
“怎样,娘子?让你夫君过来,我给他看看?”
“阿郎……他……他挺忙的,也没时间……他……我怕他不愿来。”女子犹豫不决。
“哦,明白明白。男人嘛,都好面子,不到万不得已,总爱死撑着。那这样,你把药带回去,先让他吃吃看。”
女子大喜:“嗯。”
“他多大岁数了?”
“二十五。”
“哟,挺年轻。平时身体如何?还有其它病吗?”
“没有。”
“吃酒吗?”
“偶尔。”
“有多高?多重?我好算一下剂量。”
“这……”
“娘子放心,我这医馆在这儿开了几十年了,又不是游方郎中,如果医不好,娘子大可以去穆县令那告我去。”
女子听得这话,松了口气:“你认识穆县令?”
“那是。县令,谁不认识?”
“哦,我夫君就……就跟穆县令差不多的身材。”
“哦,好。”赛华佗在纸上记着,终于摸了摸胡子,然后转身在一个小抽屉里拿出一颗鸡蛋大小的白色药丸来,用称称了称,分成了三份,然后又拿起其中一部分称了称,终于满意了。抽了张纸包好,递了过去:“拿回去,如果怕你夫君好面子不愿吃,就混在汤里,无色无味,给他一个惊喜也好。”
“嗯。多谢。”女子激动的双手接过。
“呵呵,一两银子。”
女子一愣:“这么贵?”
“都是用名贵药材熬制的补药,价格确实贵了些。不过绝对值这个价。娘子今天晚上试试看,就知道了。”
“能再便宜点吗?”
“这……”
“赛大夫忙着呢?”穆悠摇着扇子飘然而至。
女子一惊,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扔在柜台,抓着药拔腿就跑。
“哟,赛某拜见明府。”
穆悠的眼光追随女子出了医馆,皱了下鼻子:“这人谁啊?包的像个粽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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