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隆客栈的角落里,穆君逸独坐桌前,桌上已摆好了酒菜,然而他却并未动筷,他不时朝门口张望着,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终于,东方宏的身影出现了。
“慢着。”穆君逸喊道,冲上前拦住他,朝柜台喊道:“掌柜的。”
“来了来了。”掌柜的小跑着,端来一个火盆放在东方宏面前:“来,大侠,跨过去!”
东方宏微微一笑,从火盆上跨过:“穆兄也信这些?”
“跨过了火盆,去了晦气,往后一定红红火火。呵呵。”掌柜的乐呵着,收了东西:“二位大侠请慢用,有事尽管吩咐。”
“多谢。”穆君逸说着,朝桌子一指:“酒菜已备好,东方兄,请!”
“穆兄这是特地等着我吗?”
“当然,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当与东方兄不醉不归。”穆君逸说着,已斟满了两杯酒。
“好,请。”
两人一饮而尽。
“看来穆兄是算准了我今日会出狱了?”
“那是,”穆君逸又满上酒:“安王都亲自出马了,怎会冤枉无辜。”
“虽然他对我的身份还有所怀疑,可还是重新问了一下整个事情的经过,也认为是有人想栽赃嫁祸,毕竟漏洞太多,我若真要杀人,岂会如此明目张胆,等着被人抓?”
“那你觉得是谁想陷害你?”
东方宏苦笑道:“那还用说?一定是美女蛇无疑了。”
“哦?你是说笑面杀手美女蛇?”
“好了,反正现在江湖上都传遍了,穆兄不可能不知道,你也用不着顾虑我的面子。我上次说有小贼偷了我的东西,其实就是美女蛇偷了我们神龙山庄的《神龙剑谱》。我千里迢迢追到京城,没想到还是栽在了那个妖女手里。”
东方宏说着,无比气愤,也不用杯子了,猛地抱起酒坛子狂饮起来,随之呛得一阵咳嗽。
“东方兄,慢着点。”穆君逸帮他拍拍背:“事已至此,那你想怎样?”
“当然是杀了她!”东方宏眼里已满是杀气:“那个妖女使计让我身陷囹圄,肯定是觉得我碍了她的事了。不知道她们到京城来到底有什么阴谋。”
“那你觉得她此刻还在京城吗?”
“美女蛇阴险狡诈,很会伪装,她既已知道我在找她,肯定不会再轻易现身。”东方宏再吃上一口酒:“只可惜上次在宫中,我已揭露了那妖女的真面目,可是安王并不信我。”
“那你还有何打算?”
“今日就陪穆兄了,明日一早我再去会会那个穆悠,看他能不能再带我去见见安王。在京城,若能得到安王相助,必定事半功倍。”
“哦,那是。只是我等不到你的好消息了,明日一早我就要走了。”
“走?穆兄去哪儿?你在京城的事办完了吗?”
穆君逸笑笑:“我这个人闲散惯了,至于去哪儿,只有去了才知道,来,今日多吃几杯,不醉不归。天下之大,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呢。”
“来,干!”
……
东宫之中,朱望也刚汇报完东方宏的案子。
太子嘴角露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那你觉得呢?那个东方宏是真是假?”
“听他说得振振有词,应该就是神龙山庄的少庄主无疑了。要不然穆悠那么精的人,也不会公然袒护他。”
“穆悠,又是穆悠!他真是让我越来越看不透了。”太子接过静忠递过来的茶水,用杯盖轻轻拨着,似乎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太子妃帮太子捏着肩,专注的听着,想说什么,最终忍住了。
“郎君,穆悠明日一早就要离京了,此刻悦来客栈周围盯着他的人不少,安王派的人也在他房门外守着哩。”
“哼,安王。到底还是他们关系更亲近些。”太子将茶杯放在案上,深深叹了口气:“哎,可惜了。夷陵县令?夷陵离京千里之遥,这一路上估计找他的人会不少,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走得到啊。”
“既然那个穆悠不识抬举,郎君也不必将他挂在心上。”
“算了,不管他了。”太子又端起茶杯来,终于抿上一口茶:“静忠,派些人盯着那个东方宏。”
“是。”
“如果他所言非虚,那个杨莲果真是笑面杀手美女蛇,那杨国忠也就难逃干系了。”
一个小厮快步进来,对着静忠耳语了几句。静忠摆手让他退下。
太子将一切看在眼里:“朱公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静忠上前弯腰道:“殿下,盯着杨府的人方才来报,魏御史已进府半个时辰了。沈太医也待了一刻钟,刚刚离开。”
“哼,杨国忠这个老狐狸,事到如今,还不安分。我倒要看看,他还要病多久。”
翌日。
“什么?安王病了?”沈太医快步朝安王寝殿走去,身后的小太监也是背着药箱一路小跑。
“殿下昨晚拿着王妃的画像在床头呆坐了好久,奴婢催了好几次他才躺下,可是一夜也睡得不安稳,又不许奴婢在旁边候着。今早见殿下还睡着,奴婢就……就没去打扰,可这会儿了殿下还没起,奴婢近前一看,殿下就……就……”月奴跪在一旁,怯怯地说道。
“没用的东西,还不重新换盆水来!”小夏子帮安王敷着额头,满脸担忧。
沈太医跪在床边帮安王诊完脉,脸色稍稍平静了下来:“还好,只是感染了风寒,多用温水擦擦身子,烧退了,再吃两天药就好。”
“别走,别……别离开我……”安王迷迷糊糊地,手朝空中抓去。
“郎君。”萧飒上前握住安王的手:“郎君放心,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穆……穆悠……”
“穆悠?”萧飒朝门外喊道:“来人,去悦来客栈看看穆悠走了没?没走的话,传他进宫来给安王讲几个笑话散散心。”
“是。”
沈太医在一旁写着方子,抬头看了萧飒一眼,沉默不语。
“萧将军,东方宏在宫门口求见。”一个侍卫进屋通报。
“东方宏?安王昨天刚帮他洗脱了嫌疑,他今天又来做什么?轰出去!”
“可是他说知道王妃的下落。”
萧飒瞪眼道:“哼,又是这番说辞!那人与美女蛇有仇,据说美女蛇已到长安,他就想借助安王追查那妖女的下落。还偏把王妃和那妖女混为一谈,简直是荒谬。再以后不用通报了,直接乱棍打出去。”
“是。”
“殿下,殿下。”崔虎郑明小跑进来。
萧飒拦住二人:“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哦,萧将军。卑职奉命一直守在穆县令房外,从未离开过半步,可是……可是……穆县令却凭空消失了。”
萧飒眼一斜:“什么?消失了?”
“是,卑职听殿下说,穆县令今早就要离京赴任去,眼看都这个时辰了还没起来,就进屋去叫,可是屋里早就没人了,连东西也都收拾干净了,桌上只剩昨日的酒菜,却是……。”
“好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肯定是偷偷跳窗走了。”
“哦,还有,那个东方宏也去找过穆县令,现在也来到了宫门口等着哩,他说知道王妃的一些事……”
“都说了赶他走!”萧飒一挥手:“安王病了,别再聒噪了,退下。”
“是。”
沈太医拿起药方:“哦,萧将军,沈某已开好了药方,找人去取来药早些给殿下服下。最近昼夜温差大,还是多注意一些。”
萧飒点点头,将药方递给月奴:“沈太医辛苦了。”
“哦,萧将军能否借一步说话,武学之中,倒也有一些修身养性的吐纳之法,不知萧将军听说过没有,闲暇时倒是可以教安王练练,可以强身健体。”
“萧某愿闻其详。”萧飒拱手道,弯腰提起药箱:“沈太医请,我送你,我们路上边走边聊。”
“哦,有劳萧将军了。”沈太医弯弯腰,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眼看就要出敬玉轩了,萧飒停下脚步,四处看上一眼,放下药箱,朝沈太医微微一笑:“此处无人,沈太医有话直说。”
沈太医点点头:“王妃看人的眼光果然不错。萧将军给人的感觉貌似十分木讷,然而关键时刻却懂得灵活变通。将安王交给你,确实可以高枕无忧了。”
“沈太医过奖了,萧某乃安王护卫,自当尽职尽责保护安王。沈太医不是说有什么可以强身健体的方法吗?”
沈太医笑笑:“沈某每日都为安王请脉,安王身康体健,不需要额外锻炼。”
“那安王这次不就染了风寒?”
“十多天前,安王失足落水,全身湿透都安然无恙,如今已过立夏,就算没穿外衣,寝殿里又何来寒邪?”沈太医四下张望一番:“安王的病不在身上,在心里。”
“你是说,安王是心病?”
“思伤脾,脾主气血,血流不畅,气结不通,故而烦躁难眠,寝食难安,从而心火旺盛,体热难耐。我虽上报的是风寒之症,可实际上安王却是相思病。”
“哦,王妃失踪已半月有余,安王日思夜想,每晚都是与画像为伴,我就担心过总有一天他会承受不了。”
沈太医笑道:“王妃失踪之日我也去了大理寺,当日安王有的只是愤怒,可是却和穆郎谈笑风生。这半个多月来也都平安无事,为何今日却病了?”
“安王痴情,王妃失踪了,他很难过,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每天广平王都会进宫来陪他聊天。还有穆悠,总有许多有趣的笑话来逗他开心。后来又认识了殷子木,安王更是和他一见如故,每天都盼着听江湖故事。”萧飒长长叹了口气:“如今,安王的这三位好友都离开了长安,王妃也恐是凶多吉少了,怎能不让人悲伤。”
“哦,原来如此。多谢萧将军为我想出这番说辞来。”沈太医深深一揖手:“沈某还要去给卫国公回话,先行告退了。”
萧飒脸一沉:“站住,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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