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军大人，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该如何收场啊！”武行看着社团的骑兵扬长而去，已经是完全慌了神，拉着王承恩的袖子，面若死灰的问道。手机端 m.</p>
王承恩叹息一声，心里哪有主意，他左思右想，都是没了计较，只得说道：“武将军，既然你能留下来求问此事，说明你是大明的忠臣良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我只拜托你一件事，马回登莱去，把这段时日所见所闻全部告诉曾大人。”</p>
“然后呢？”武行问道。</p>
王承恩摇摇头：“我怎么知道然后怎么办，只能静等消息。”</p>
回登州的路，乌穆问道：“主子，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该如何收场？”</p>
李明勋笑道：“你认为事情不好收场了？”</p>
乌穆连连摇头，他对李明勋早已经到了迷信的地步，当即说道：“当然不是，如果不好收场，主子不会让事情到这一步了，只是我不知道，得罪了明国第一大官，也得罪了明国大皇帝，若是他们发怒起来，咱们该如何收拾，毕竟咱们还在明国腹地。”</p>
李明勋看了看漫天白云，说道：“你知道吗，纵观汉人数千年的历史，有一种人的结局很凄惨，那是忠臣，简而言之，好人没好报，我们是对大明朝廷太好了，你才有如此想法。”</p>
乌穆挠挠头，想了想，依旧是有些不明白，李明勋说道：“其实很简单，原王朝天生具备一种令人讨厌优越感，我们的敌人，无论是东虏还是荷兰人、西班牙人，在败给我们之后都会有各类反应，求和、招抚或者积蓄力量开战，无论如何应对，都是对我们实力的认可，但是京城的天子和大臣眼里，我们永远是不服王化的蛮夷之辈，我们为其御虏抗敌、赈济灾民，在他们的眼里反而是恭顺的表现，如此，只会认为我们软弱可欺，这是原王朝，你对他越好，越是没有好结果，相反，那些阳奉阴违的却可以混的风生水起，今天我这般羞辱周延儒，只是想告诉大明的天子，社团一昧的委屈求全只是因为这对双方有好处，并不能成为朝廷跋扈的资本，除了我们做过的这些，社团其实还有其他选择！”</p>
“其他选择？”乌穆诧异问道。</p>
李明勋微微一笑：“当然，我们为朝廷战斗，换取移民的权力，这是非常温和且对双方有利的做法，如果朝廷不愿意满足我们的诉求，我们可以选择更为激进的法子！”</p>
“激进的法子！”乌穆想了想，说道：“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我们也可以像东虏一样，抓一匹丁壮回台湾，反正明军也打不过我们。”</p>
李明勋瞪了乌穆一眼，说道：“我只是说激进的法子，你却直接把社团和畜生类，真是朽木不可雕。”</p>
“激进的法子很简单，是割据一段海岸线，谁来打谁，通过建立稳定的秩序和提供生存物资来促使百姓来投，继而移民到海外，当然这个法子过于复杂了，而你方才说的法子也不错，只是对象要换一下，我们去朝鲜，那里人也不少，抢了丁壮去台湾，一样弥补劳动力缺口，还能打击这个东虏的重要盟友。”李明勋微笑说道。</p>
乌穆听了之后，重重点头，他感觉李明勋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依旧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那是局面到了这一步，究竟该如何收场，只不过看到李明勋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乌穆也不敢再问了。</p>
实际，在李明勋的眼里，自己制造的混乱根本不用主动去收场，侮辱了大明首辅又如何，折损了大明国威又如何，大明朝廷又能拿自己怎么样呢，此次东虏入寇，虽然败了几阵，虽然折损了部分兵马，但是仍旧带回了充足的资源，也保持了足够的兵力，实力大体无损，也是说旧有的历史轨迹依旧不会发生根本性的偏转。</p>
实际，即便是李明勋什么都不做，周延儒的命运也是确定了，而李明勋一个惊吓让其溃营只是加快了这个进度，想来不久之后，周延儒会被论罪，得罪一个必死之人又能付出什么代价呢，至于紫禁城的天子，又能做出什么对社团不利的事情呢？</p>
剿灭李明勋这支骑兵？要考虑是否会酿成第二次登莱之乱。</p>
对社团移民下手？对于财政接近饱和的社团来说，也不算什么问题，这半年来，社团已经运走了二十多万移民，已经到达了极限。</p>
对崇明和香港两个据点下手？在这两地，社团已经和当地的缙绅官宦牵扯在了一起，朝廷算要动刀子也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而现在李自成已经在襄阳称王，很快会进行北伐，当闯贼这个新威胁出现的时候，社团与朝廷的那点龌龊又算得了什么呢，算是心有不忿，朝廷也只是打断牙齿往肚子里咽。</p>
“主子，接下来我们怎么做，是返回登州，还是驻守要地呢？”乌穆小心的问道，要想震慑朝廷，还是驻守要地的好，而最恰当的地方莫过于这运河左近，如今社团在登州有舰队，只要这支兵马驻扎运河，便能断了京城的漕粮，如此举措，足够让天子做决定之前好好考量了。</p>
李明勋笑着看了看乌穆，越发感觉这小子聪明了，他说道：“切断漕运确实能吓住天子，但也是要费些钱粮的，也太过明显了，一个不慎，反而逼着朝廷和咱们开战，还是避开的好，不过却也不能这般回到登州，你且传令下去，大军绕过济南府，去兖州，我们去会会小袁营。”</p>
紫禁城，养德斋。</p>
这是乾清宫后的一处僻静所在，崇祯皇帝除了前往嫔妃住所，多半住在这里，只是其登基以来，宵衣旰食，每每为朝政忙到半夜，是连周皇后也是旬月不见一面，所以养德斋是崇祯最经常待的地方，其也在这里接见重臣，以视亲厚。</p>
“骇人听闻，简直骇人听闻！”养德斋不断传出天子歇斯底里的咆哮之声，夹杂着各类器皿摔碎的声音，久久不惜。</p>
咣当一声，养德斋的大门被拉开，皇帝赤脚从里面走出来，他披头散发，全无形状，双目无神的在玉阶走来走去，几个太监看到，想要靠来，却被身后跟着的王承恩用拂尘赶开。</p>
“朕躬德薄啊，朕躬德薄啊，怎生两次选择了这个一个首辅，把天下交给他，难怪大明一日不如一日，日渐艰难啊！”崇祯天子满脸泪痕，忽然坐在地，痛哭起来。</p>
“皇爷，皇爷，您可以保重龙体，国事再怎么重要，也没有您的龙体重要，大明这万万千千的百姓，还指望着皇爷呢！”王承恩跪在地，边哭边劝。</p>
崇祯把脸埋在双膝之间，哭了许久，忽然抬起头，双眼之全是恨意，他的声音从牙缝之一个一个的钻出来，让春日的天气都是冷了几分：“杀！朕要那误国害民的奸贼，凌迟，诛灭九族，九族！”</p>
天子一言九鼎，王承恩如何敢反驳，他知道，以周延儒的罪行，别说凌迟处死，诛灭九族，是诛灭一万族也是不为过，但如此对待一位高官，还是东林出身的高官，实在是国朝三百年从未有过的，他知道自己主子的脾气，若是劝说越是反弹，只得跪在地，冲着老天连连磕头，直磕到额头出血，尤自大呼：“老天爷啊，老天爷，但凡您睁着眼，看顾着大明天下，别让我家皇爷如此受罪了，求求老天爷啊！”</p>
崇祯看着自幼照顾自己的老仆如此恳求天，心感动，他一低头，一只手捉住了他的臂膀，崇祯回头一看，正是周后，周后说道：“皇爷，您怎么忍心看着王老公如此呢？”</p>
“哎！”崇祯长长叹息一声，拍了拍周后的手，对王承恩说道：“王大伴，你起身吧，不要跪着了，朕方才的话收回，你去拟诏书吧，周延儒机械蒙蔽，匿容私，滥用匪人，误国误民，罪无可赦，让其家自尽，以谢天下，至于其党羽从犯，朕不追究了。”</p>
“皇爷圣明，皇爷圣明。”王承恩见崇祯回心转意，连忙叩首，磕头刚才还响。</p>
崇祯方才的旨意下达，便是让周延儒一力承担起此次东虏寇边的全部罪责，并没有伤及其他，便是稳固了局势，不至于朝大乱。</p>
崇祯坐直了身子，任凭周后为自己梳理头发，对王承恩说：“你把那东番岛夷的事情细细说说吧，朕已经处置了周延儒，其他不论了，但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要知道的。”</p>
王承恩便是一点细节也不漏，把所知道关于社团一切据实相告，尤其对李明勋的评价，倒是正，并无一点偏颇，说到李明勋在东海、山东一带御虏，杀东虏郡王、将军无数，亲眼所见斩获堆积如山，解决百姓以数十万计，在登州赈灾济民，崇祯面色激动，心潮澎湃，当说到李明勋迁徙百姓数十万，对大明并无恭敬时，崇祯也是面色凝重，一直到李明勋突袭通州大营，迫使大军崩溃，周延儒窘迫受辱，崇祯拳头暗握，脸色铁青。</p>
“这李明勋倒是个有能力的人，若为大明所用，为圣所用.......。”周后在一旁敲着边鼓。</p>
“这岛夷如此狂悖，连首辅大臣也敢欺辱，如何为大明所用！”崇祯打断了周后的话，高声喝道。</p>
王承恩在一旁说道：“此子曾说，只要皇爷愿意迁都南京，此子愿意地受抚，甘为皇爷驱使。”</p>
“不可能！朕便是死在这紫禁城，也不会丢弃祖宗留下来的一寸疆土！”崇祯毫不犹豫的说道。</p>
“不为我大明所用，终为我大明所患.......。”崇祯安静了一会，忽然低声喃喃说道。</p>
王承恩在一旁，真真的听到了这话，连忙跪下，也顾不得什么规矩法度，说道：“皇爷，万万不可有如此念头啊，李明勋虽然对大明恭谨，但绝非是好相与的，一个不慎，若是在原反叛，那登莱之乱又起啊........。”</p>
崇祯搀扶起了王承恩说道：“王大伴，你说的没错，朕如今要忍辱负重，不仅忍受这李明勋，还要忍受那些朋党，忍受流贼东虏，但是朕绝对不会坐视这些人做大的，朕会一个一个的解决他们，把他们施加在朕身的屈辱百倍，万倍的奉还！”</p>
王承恩欠着身子，看向崇祯，希望知道他如何处置李明勋，崇祯笑了笑说道：“这几年，岛夷为朝廷杀虏，是有功之臣，而其是外人，朕也不会要求太甚，此次为朝廷揭露权奸，朕怎么好苛待怪罪，但对于守土有责的朝臣，不能如此宽容了，失地陷民的臣子，定然是要重重问罪的！”</p>
“失地陷民......。皇爷说的是........。”王承恩脑袋里闪过无数的名字，山东巡抚王永吉便是居首，但是王承恩也知道，皇帝说的不是他。</p>
崇祯已经收拾妥当，站起身来，道：“其首恶便是登莱巡抚曾樱！”</p>
王承恩颓然倒地，他心立刻明白了，皇帝这哪里是处置曾樱，这分明是变着法子的敲打李明勋呢，无论曾樱如何运筹帷幄在此次入寇之有如何功勋，但登莱也遭兵祸，莱州府等州县失陷也是事实，罪是逃不脱的，而且王承恩纵然心不平也是无用，从长远考虑，皇帝做的没错，毕竟李明勋是外人，在登莱掀不起多大浪涛来，如果有登莱巡抚在那里配合不同了，过不得几年，李明勋在山东根深蒂固了。</p>
“功臣受屈，奸贼掌权，真是亡国之兆吗？”王承恩想到升为蓟辽总督的王永吉和要被下狱的曾樱之间的鲜明对，喃喃说道。</p>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发现不知何时乌云已经从南面袭来，王承恩道：“到底是乌云遮住了太阳，还是太阳想藏身其后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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