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饮结束后,重耳孤身一人去了卷耳的寝宫。
“小白今日大有对不起君上的地方,君上不怪罪吗?”重耳快步进殿,侍从根本来不及通传。
“予和文公有事要讲,你们都下去吧。”
侍从和使役出门后,卷耳才缓缓开口到“小白今日怎么了,有心事?”
“你当真不介意吗?”重耳再次问到。
“予介意又能如何呢?周朝经不起战乱了,在说予也不会和你打仗,既如此,予何必自找没趣呢。”卷耳坐下给自己斟了盏茶,边喝边继续说“你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有这个想法也很正常,大权在握,要还是对予唯唯诺诺的,那其他的诸侯会怎么看你呢?我们朋友一场,这点道理予还是懂的。”
“叔武也有做卫国国主的本事,不过被卫成公一刀便砍了,你和我都有弟弟,只不过我们的弟弟不像叔武那样,一心为他的兄长着想。”重耳也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斟了盏茶喝。
“所以你格外喜欢叔武,对吗?因为希望自己的弟弟也能像叔武这样,兄友弟恭,天下太平。”卷耳说着话,低头苦笑了一下继续说“可惜,不是所有的弟弟对兄长都恭敬。”
“你恨公子带吗?”重耳问到。
“从国都城被赶出去的时候是恨的,非常恨,原以为杀了他就能解心头之恨,却发现,好像也没什么用处,依旧不痛快,想不明白为什么翟叔隗会喜欢他,他除了马骑的好,也没什么其他的本事了,要不然凭借父王和惠后的宠爱,怎的能让我做了周天子呢?”
“那位翟国的公主最爱的就是骑马,看公子带自然比只会写字的你要英俊潇洒的多。”重耳感慨到。
“谁告诉你的,姒芈吗?”卷耳苦笑着问。
“姒芈?她是个做什么都不说的人,能告诉我什么,王后和天子的弟弟暗夜幽会,看到的人多了,你当时问都不问就把两个人都斩了,传言一起,我自然觉得是真的。”
“很可笑吧,统管天下的天子,连一个姑娘都吸引不了。”
“咱们俩半斤八两,自己喜欢的人都不喜欢自己。”重耳苦笑着说。
“那位叫齐姜的姑娘未见得不喜欢你,今日在大殿上,我觉得她看你的眼神很是不一样啊。”卷耳转头笑着说到。
“她在我那时,连意识都没有,谈什么喜欢不喜欢,在说了,我现在根本搞不清楚我喜欢的是谁,我起初觉得自己喜欢姒芈,但真能娶她的时候,又打心里不愿意了,那个齐姜,我也以为自己很喜欢,可还给公子无亏也就还了,也没什么感觉,我觉得我可能没喜欢的人。”
“那你的王后呢?精明能干,能把你我都装进套子里的那个人?”
“眉沁吗?起初我觉得她温婉可人,一点看不出如此心狠手辣,你不知道,我晋国的那个主宫后殿被她管的,那叫一个井井有序,我自认为我自己管,都管不到这个样子,实在吓人的很,娶她的时候,认认真真的想要和她好好的过一辈子,现在,看到她,我就觉得她会不会又在算计我什么,她要真算计我,我招架的住吗?”
“若要没有这位王后,晋国如今怕也不会是这个样子,无论她怎么算计,都是为了你好,不是吗?我是真觉得那个齐姜不对劲,我甚至觉得,她根本没失去过意识,你真的相信竹林里姒芈和她说的话吗?”
“你什么意思?”重耳疑惑的问到。
“我只是觉得没理由啊,眉沁如此大费周章的为了什么呢?这整件事对她什么好处都没有,到是对我很有好处?”
重耳闻言,抬头有些惊讶的看着卷耳。
“你若早到践土,就是如今这个情景了,我的处境会很尴尬。”卷耳笑着说。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眉沁也没有帮你的理由啊?”
“她没有,但是姒芈有啊。”
“哼。。哼。。你的意思是说,三个人为了天下太平、君臣和顺,演了一出戏给我们看?”
“我也是胡思乱想的,不过你见过紫檀鼎的次数比我多,那个小小的鼎,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吗?”卷耳疑惑的问到。
“城濮之战时,我到是见识过那鼎的厉害,不过我当时并没有失去意识,所有发生的事和感觉都记得很清楚。”
“那你。。居然不怀疑齐姜?”卷耳震惊的看着重耳问到。
“怀疑有什么用呢?她要回公子无亏身边,我和她在一起的经历,是真是假,不都改变不了她的决定吗?强扭的瓜不甜,我为什么自讨没趣呢?”
“你到是想的开。”卷耳笑着说。
“别说我了,你要是真的非要娶姒芈,她能不嫁吗?你不是也不愿意强求吗?”
“所以说我们很像啊,不得父王喜欢,被弟弟背叛,喜欢的姑娘不喜欢自己,多惨!”卷耳说着话,无奈的摇头笑着说。
“天下人都羡慕你和我,现在来看,我们努力了这么久,也没得到几样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和物。”重耳也感叹到。
“那个齐姜也不是什么寻常的姑娘,你小心些吧!”卷耳笑着说。
“这天下无论如何都是你的,你放心吧。”重耳也笑着说。
重耳一路笑着走回了自己的寝殿,他今天对卷耳确实有些无礼,但天下大势,想要保住这个平衡的局面,让众多诸侯臣服自己,他不得不这样做。
周天子已经没了威慑各诸侯国的实力,想要保护卷耳的安全,让他被迫示弱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只要他不动周天子,就没有人敢动周天子。
他和卷耳真的太像了,就像一个人的两面。
他强壮有力,说一不二。卷耳温文尔雅,行事周全。
周朝的天下在他们手中走到了今天这一步,那就只能在继续向下走,他们都没有回头的余地。
重耳压在心底的那些不臣之心,也不会让现在的局势有什么大的改变,他如今若要强行取周天子而代之,那之前积累的知恩图报的好名声,也就全毁了,名不正言不顺,这样的事,他公子小白,也不会做。
如今这样就很合他的心思,每个诸侯都很听他的话,天子的虚名,他不要也罢。
重耳正在为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开心的时候,进殿就看到了齐姜。
嘴角不自觉有一丝苦笑滑过。
“齐国的王后,暗夜到孤的寝殿来做什么?”重耳走到案几旁坐下问到。
“我原以为您会带王后一起来,想来看看王后,王后不在,那我就回去了。”齐姜眼神闪躲的说到。
“眉沁不愿意来,她说来了也没什么事,还不如待在王宫里呢?到是公子无亏,竟然敢在这个时辰让自己的王后来其他诸侯的寝殿,原来他心胸这么大呢?孤都不知道。”重耳笑着说。
“文公看不起公子,但也不该在我面前如此侮辱公子。”齐姜厉声说到。
“我看不起公子无亏,这话从何说来啊!我都输给他了,我还有权利看不起他吗?到是王后您,您自己看得上这位新晋的齐国国主吗?”重耳讥笑着说。
“他是我的夫君,我怎么会看不起他呢?”齐姜辩解到。
“真看得起他,就该好好做他的王后就是了,何必这么晚的跑到这儿来呢?孤男寡女的,说不清楚啊!”
“我说了,我是来拜见晋国王后的,还请晋文公自重。”
“今日大殿上,所有随行的诸侯国王后都在宴上,眉沁若来了,会不去吗?齐王后如此聪慧,这个还猜不到吗?”重耳反问到。
齐姜被重耳问的有些羞愧,又无力反驳,只得默默的低头,把眼泪挤回去。
“选择是你自己做的,那日在竹林孤也留你了,你自己想走,如今既走了,又何必还想回来呢?要知道,此时早已物是人非,很多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了。”重耳不无感叹的说到。
“我知道了,就不劳晋文公挂心了。”齐姜忍着眼泪说到。
“你回去告诉公子无亏,只要他安心的做他的齐国国主,没什么非分之想,孤不会对他怎么样的,至于齐国在他手上,未来会是个什么样子,这个也不是孤能做主的,对吗?”
“齐国的事,也不劳文公挂心了。”说完话,齐姜就离开了。
齐姜走后,重耳到生出几丝悔意来。
他喜欢齐姜吗?想来是喜欢的,但他还想要齐姜吗?那定然是不会要了。
他为什么不娶姒芈呢?因为他知道那是卷耳喜欢的人。他为什么不在要齐姜了呢?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齐姜走出重耳的寝殿,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女孩,爱慕虚荣,享受被人仰望、羡慕的感觉,当公子无亏已经不能给她这些感觉的时候,她就不在像原来一样喜欢他了。
她压抑不住自己对重耳的仰慕,忍不住想看看这个威风凛凛的诸侯霸主。
天下诸侯都热爱权利,喜欢万人臣服的快感,她一个女孩子,也向往权利,所以从记事起,她对公子无亏就格外好些。
她知道姒芈、眉沁和她,都是这样的人,喜欢一个人,喜欢的有理有据,只是她看走了眼,选错了人。
一个热爱权利的女孩,一个自小便想匡夫天下的姑娘,她们的爱恨向来有迹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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