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桃夭接到高风谣的信时,太原望族崔氏的儿媳刚好来拜访她。
“二夫人不看信吗?看样子是洛阳城的来信呢?”崔氏儿媳好奇的问到。
“不是加急的信件,应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长孙桃夭微笑着把管家递过来的信放到了旁边的案几上。
“我也是前几日听从洛阳来的皮货商说,那位秦王妃死的可惨了,你家堂姐还去刑场上给她送吃的了呢,说是送的芙蓉糕,她只笑着吃了一块儿,就上了断头台了。”崔氏儿媳的描述就好像她亲眼所见一样。
“崔夫人知道的如此详细啊,我倒只是听说人没了,具体的细节一概不知呢?”长孙桃夭强忍着心中的伤心说到。
“二夫人那是不爱搭理这档子事,全副心思都花在建玄中寺上了。”
“太原城里之前没有一间像样的庙宇,我看城中百姓心诚,便想着平日里也没什么事,要是能把玄中寺修完,也算一件正经事了。”
“是啊,谁不知道二夫人您的善心啊,可就是有那些个不识趣的人家,推三阻四的不让您舒服。”崔夫人说这话时,满脸的憎恨,长孙桃夭略带无意的看了她一眼说“我今儿实在有些乏了,就不留崔夫人了。”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即使像崔夫人脸皮如此厚的人也不好在多留了,只得其身行礼说到“那我就不打扰二夫人了。”
崔夫人刚出厅堂,长孙桃夭便连忙打开了放在案几上的信,信是高风谣写给她的,许是因为很多情愫没人倾诉,或是和别人说了,他们也不懂,高风谣在信中详细描述了她去牢里看张希璇的过程,以及张希璇被斩首那日的情景。
有些事很有意思,长孙桃夭、高风谣和张希璇并没有相处很久,但因着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缘分,她们之间好像莫名有一条纽带能把彼此连接在一起,即便最初她因为嫉妒张希璇的美貌和不张扬的个性而没有很热情的对待她,她读完信后,依旧泪流满面。
旁边的侍女第一次看到情绪如此失控的二夫人,吓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退出去寻阿绿。阿绿是长孙桃夭前一个月在太原的大街上救下的一个女孩,一个乡野村夫的女儿,因为连年饥荒,父母都被饿死了,她在街上卖身葬双亲时被恶霸欺负,长孙桃夭刚好路过,便把她救了下来,阿绿虽长的不是十分漂亮,但干起活来很是干净爽利,且对太原城的风土人情很是熟悉,长孙桃夭很喜欢和她聊天,听她讲那些太原乡间的故事。
阿绿跑进堂中就看到了扶着椅子痛哭的长孙桃夭,当然这也是啊绿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态的二夫人。她虽然讲故事是一把好手,但此刻她那些开心好玩的故事肯定是不能讲的,而她又完全不知道二夫人为何这样。
“阿绿姐姐,你怎么出来了,二夫人她?”外面的侍女看到阿绿都跑过来问到。
“去找二少爷吧。”
“二夫人说了,正常上衙门的时间不准我们因为宅子里的事去找二少爷,若是等二夫人好了,我们定是会被罚的。”一个丫头小心翼翼的说到。
“你在府中多长时间了?”啊绿反口问到。
“三个多月了。”
“可见过二夫人这样?”
“没有。”
“是啊,咱们二夫人一个人操持整个李府,既没婆婆指导,更不见妯娌帮衬,一个人把这偌大的府邸管的井井有条不说,还想着帮太原的百姓们修寺庙,即使因为修寺庙被林家的冤枉了,也不见她掉过眼泪,如今哭成这个样子,定是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伤心事,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事,如何劝呢,此时若不把二少爷叫回来,二夫人真哭出个三长两短来你们谁能担待的起?”
“是啊,咱们二夫人从没这样过,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是啊,是啊!”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府中最长的侍女便出门去衙门寻李世民了。
李世民回来时,长孙桃夭已然过了最难受的时候,正一个人坐在院中的梧桐树下发呆呢。猛然抬头看到李世民很是惊讶的问到“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李世民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心疼的说“收到高家姐姐的信了?”
“你怎么知道?”
“啊杏到衙门说你看了一封从洛阳城来的信就哭的停不下来了,我便回来了。”李世民说着话,轻轻的把长孙桃夭抱到了怀里说“人已经走了,你莫要为难自己。”
长孙桃夭慢慢的环住了李世民的腰,舒服的把头靠在他的胸膛里说“我以为我和希璇没什么交情,但看到风谣姐姐的信,就突然忍不住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们三个的缘分是老天爷定下的,交情从出生那日起就有了,心怕是都连在一起了,能不难受吗?”
长孙桃夭被李世民的这番话逗的轻笑了一声说“那我能替希璇活吗?把她那份也活出来?”
“也可以啊,不过我觉得秦王妃很是知道自己要什么,这一生虽然短暂,但也不遗憾了。”李世民摸着长孙桃夭的头,轻轻的说到。
“风谣姐姐说,希璇很喜欢秦王,一点儿也不愿意和别人分享他,所以宁愿和他一起死。”长孙桃夭在李世民的怀里嘀咕到。
“天家儿女,有几个能做到一生一世只喜欢一个人的,是秦王妃太固执了。”听到这儿,长孙桃夭没有在说话,而是把李世民抱的更紧了一些,她自然知道,面前这个如今十分宠爱自己的男人未来也会纳妾的,她从未奢求过她能只喜欢自己,她只求他真心喜欢过自己就好。
把李世民送回府衙后,长孙桃夭把府中的小厮、侍女、管家等都叫了来。
“今天,是谁出们去寻的二少爷?”她在廊下平静的问到。
啊杏站出来说到“是我。”
长孙桃夭看了她一眼说到“我之前不是说过,不准因府中的事去衙门里寻二少爷吗?你听到哪里去了?”这句话的语气不重,却带着十分的威严,啊杏听完就不自觉的跪了下去。
“二夫人,小的知道,所以起先阿绿往外跑的时候,我拦住了她。”啊杏带着哭腔说到。
“那为什么你自己又去了呢?”长孙桃夭厉声问到。此时啊绿走上前来跪了下来说到“我们从没见二夫人如此伤心过,怕您出什么事,才不得已去请的二少爷。”
长孙桃夭静静地扫了一圈院中站着的数十位府中的人说到“你们心疼我,我知道,但是规矩就是规矩,我说过除非我和老爷亲口说去寻二少爷,否则不准府里的人因家宅小事去衙门,今天啊绿和啊杏坏了规矩,就该罚,每人各十板子,去管家那领罚吧。”
李府规矩严是出了名的,但大家都以为阿绿进来很得二夫人喜欢,这事又不是阿绿跑去衙门叫的人,应该会罚的轻一些,不料长孙桃夭一并罚了,众人便窃窃私语起来,长孙桃夭看着一脸不解的众人说“我是很喜欢啊绿,这事也不是她跑出府去说的,但是若不是她劝说,啊杏是断然不会跑出府去叫人的,所以归根结底两个人都坏了规矩,就都该罚,你们来李府的时日都不短了,老爷、二少爷和我的脾气秉性也摸的差不多了,想要哄我们开心、顺着我们的意思来,这没什么,但是要想坏这府里的规矩,那是万万不行的,无论是谁都不行,李府没有特例,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长孙桃夭说完话便进了内堂,众人也都跑去后院看管家带着小厮执行家法了。
“你说咱们二夫人怎么这面铁面无私的,平日里阿绿对她多好啊,什么事都把她照顾的周周到到的,如今说罚就罚,一点儿情面都不讲。”
“咱们这位二夫人出了名的奖罚分明,进来之前你又不是没听说过。”
“听是听说过,可也没想到会真的这么不讲情面。”
“快别说了,这二夫人最喜欢的丫头坏了规矩都照打不误,府里有规矩不让嚼舌根,这要是被二夫人知道了,我们都跑不了。”这话一出,嘈杂的后院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大家看着被打板子的两个人满眼心疼,却都不敢在议论什么。
这日晚间长孙桃夭去厢房看了啊绿和啊杏,并带上了最好的创伤药。
“二夫人。”两人看到长孙桃夭都要起身,被长孙桃夭按了回去。
“我知道,今天你们两人这顿板子是为我受的,你们担心我才乱了方寸,可是府里有府里的规矩,若因为我坏了规矩,那日后也会有其他人有理由、有借口坏了规矩,那这规矩就没有用了,所以今天这顿板子你们必须挨。”
“小的知道。”阿绿趴在床上回到。
“我今儿个确实因为一些自己的事情绪控制不住了,但这不是你们破坏规矩的理由,我即便已经哭的惨不忍睹了,你们也应该先问问我要不要去寻二公子,而不是自作主张就往衙门跑,更何况,今天这府里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们便定不住心性,乱了阵脚,若日后真出了什么大事,可还了得,今日这顿板子就当给你们一个教训,切记以后遇事要三思而后行,哪怕慢一点儿都没关系。”长孙桃夭说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又莫名笑着问到“也不知道你们听懂了没?”
“二夫人,我听懂了,就是以后遇到事要先问您。”啊杏随口答道。
长孙桃夭笑了笑说“能听到这儿,也算不错了,好生歇着吧,安心把伤养好,这几日不用当值了。”
第二日一早,长孙桃夭便让管家去城里寻了郎中来,让仔细给啊绿和啊杏看了看伤,并开了些药,没过几日,两人的伤便全好了。
“听说李家前几日寻郎中了,二夫人病了吗?”有妇人问崔家儿媳到。
“不是二夫人,是两个丫头,坏了规矩,被罚了。”
“哎吆,这也值当请郎中?”那位妇人不屑一顾的说到。
“这二夫人和我们不一样,府中的规矩虽严,但对下人是很好的。”有以为妇人解释到。
“是啊,李家这位二夫人年纪比我们都小好些呢,但为人处事的那个本领比我们不知道要高多少了。”
“那是本领高吗?不就是仗着自己的太原安抚大使的儿媳妇吗?”林家夫人愤愤的说到,众人看了她一眼,都没有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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