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转晴了,文爵,你运气不错啊。”
杨波看了一眼天色,东方晨曦初开,光华大放,朝阳呼之欲出,见到徐文爵,杨波打了个招呼,气温很低,开口说话,嘴边便腾起一股雾气。
徐文爵今日便要启程回南京,所以杨波才有这么一说。
可是,徐文爵似乎兴致不高,郁郁寡欢的样子,杨波还以为徐文爵玩碰碰球玩儿疯了,不舍得放下,所以也没太在意。
在沈家堡的这段时间,每日晨练,徐文爵竟是坚持了下来,也有些成效,从石庙门前跑到西山的枫树林,今日竟然一口气跑下,中间并没有要求歇息。
两人在枫树林的边缘停下,按照惯例,要歇息一阵,还要做些放松的动作,踢踢腿啊,弯弯腰啥的。
“三哥,有件事...我...”徐文爵吞吞吐吐的,目光也有些躲闪。
杨波正做着放松动作,见徐文爵如此做派,心生奇怪,说道:“什么事,你就不能痛快点?”
“我爹来信了,催我回去...”徐文爵说着话,身体却是往后躲。
杨波觉得不对劲,手脚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徐文爵,等他把话说完。
“我爹催我回南京成亲。”徐文爵终是鼓起勇气,说道。
杨波笑道:“喜事啊,佩瑶同意跟你回南京?”
“我爹给我定的亲,女方是怀远侯家的,不是蒲佩瑶。”
“什么?”杨波惊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蒲佩知道了吗?”
“我没敢跟她说。”徐文爵嗫嚅道:“横竖,她对我也是爱理不理..”
“胡说。”杨波抬手就要来个脑瓜蹦,徐文爵先是往后一闪,却是很快又站定,似乎还挺了挺胸膛,咬着牙说道:“三哥,打吧,你多打我几下。”
杨波却是停下了手,没好气地说道:“打你?我犯得着吗我?佩瑶对你爱理不理,不过是不想做妾,故意跟你闹脾气,这你也瞧不出来?”
“可是我爹..”徐文爵一脸苦相,他是魏国公世子,他爹又是个好强的,言出必行,行之必果,徐文爵从来都不曾反抗过,他也不敢啦。
“文爵,你是怕娶了蒲佩瑶,你爹一生气,把你的世子头衔给撸了?”杨波问道。
“那倒不至于,”徐文爵苦笑一声,说道:“可我爹说世子的婚事,事关徐家几百年的家世传承,谁让我是魏国公世子啊?我的婚事得讲究个门当户对,这种事哪有我说话的份儿啊?”
“那你还纠缠人家蒲佩瑶干什么?”杨波鄙夷道。
徐文爵显得十分委屈,说道:“我原想是纳她为妾的,她也不肯啊,三哥,这回你可要要帮帮我啊,你去跟佩瑶说一声,就说此生有缘无份,来世..”
“少来。”杨波冷笑一声,竖起一根中指,说道:“我才不会管你的破事儿,要说,你自个说去。”
徐文爵傻傻地举起中指,喊道:“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懦夫。”杨波回了一句,自顾自往山下跑去。
徐文爵闻言,整个人顿时不好了,赶紧去追,奈何杨波越跑越快,眼见已经跑回石庙,显然不打算再见他,今日更不会为他送行了。
徐文爵跟霜打过的茄子似的,郁闷至极,神思不属地在石庙门上了马车,他还得赶回得月楼收拾行装。
杨波回到石庙后院,亦是觉得心塞,到沈燕青,香儿,沈一鸣和乐水一众人都洗漱已毕,正等着他一起用早餐。
沈燕青昨日赶来和杨波议事,太晚了,便在石庙歇息,横竖她在石庙也有房间,自两人定亲以来,沈燕青在石庙留宿的时日也是越来越多。
众人围着餐桌,坐下吃早饭,沈燕青见杨波一脸的不高兴,便问了一句,杨波把徐文爵要赶回南京成亲的事,跟沈燕青说了。
沈燕青闻言,蹙眉道:“徐文爵是魏国公世子,徐家自然是要为他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蒲佩瑶是个野丫头,魏国公家的门楣太高,入不了人家的眼,也是正常,你别瞎参乎。”
“一鸣,你往那边挪挪,让香儿坐这里,我们一起吃饭,吃完,师兄带我们去山脚下打枪。”乐水推了推身旁的沈一鸣,指了指那边一个空位,说道。
那个座位是梅仙儿的,梅仙儿通常只在石庙吃午饭。
沈一鸣笑了笑,便挪了过去,还冲香儿做了个手势,让她过去坐在乐水身边。
沈燕青横眼看过去,乐水吐了个舌尖,求助的眼神看着杨波,香儿立在沈燕青身后侍候着,却是不肯动窝。
“杨波,乐水也不小了,没个规矩,你也不管管?”沈燕青对乐水礼让三分,对杨波却是没有好脸色,直接斥道。
杨波闻言,心中一阵唏嘘,即使在沈家堡这种官府都管不到的地方,事事都要讲究个身份和地位,沈燕青自然也不例外,在她看来,香儿是个丫环,上桌吃饭当然不合规矩。
杨波埋头吃饭,闷闷不乐的样子,沈燕青见杨波不做声,放下手里的筷子,拍拍杨波的手臂,温言道:“徐文爵是你结义的兄弟,又是魏国公世子,将来还指望他在当涂挖铁矿呢,于公于私,你都该去送送他,你快吃,吃完了,我们一道走。”
杨波听沈燕青说话的口气,俨然一副石庙女主人的感觉,心道,咱俩还没成亲呢,你就已经这样,将来要是成了亲,还不定该怎么样了。
临行的时候,香儿侍候杨波穿戴,杨波也是乖乖地立在那里,任凭摆布,心中暗自思忖,人有贫富之分,却无贵贱之别,说来容易,做来可是不易,不过,杨波也知道,这种事,只能慢慢来,欲速则不达。
乐水和香儿拿到杨波送给她们的左轮手枪,觉得好玩儿,总想着开一枪试试,已经过了好些时日,杨波总是抽不时间教他们,眼见今日又落空,乐水撅起小嘴儿,立在一旁,生闷气。
杨波瞧见乐水的模样,笑道:“你们三个在石庙等着,今日一定陪你们去打枪。”
乐水闻言,顿时展颜笑了,身体也扑到杨波怀里,小脑袋在杨波胸前蹭了又蹭,得意地扭头对香儿说道:“香儿,早跟你说过,师兄会答应的,看看是也不是?”
香儿却是别过头去,心道,女孩家家的,动不动就往师兄身上扑,算个什么?真是没眼看了。
沈燕青一旁看着,却是皱起了眉头。
待和杨波出了庙门,沈燕青终是忍不住,说道:“乐水都快十三了,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杨波诧异道。
沈燕青甩过来一个白眼,呛声道:“乐水是你师妹不假,可她也是个女儿家,你瞧她和你腻成那样,传出去,好说也不好听啊,你心里就没个数?”
“乐水不过是个孩子,她可不止是师妹,我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看待,在石庙再呆上几年,我这个师兄还养得起,你可不要多想。”
沈燕青气结,是我多想了么?看你将来怎么办吧。
“哼..”沈燕青轻哼一声,瞥了一眼杨波,嘴唇微动,终是没有说出话来。
沈燕青大概是想要杨波给乐水说门亲,早点给嫁了,免得以后跟杨波纠缠不清,这对他们俩人都不好。
可乐水今年还不到十三岁,虽说这个年龄的女孩早早嫁人,在大明并不鲜见,杨波却是不愿,这么小的年岁,便结婚生子,身体还未完全成熟,搞不好会出人命的,而且是一尸两命,杨波万万不会答应。
念及于此,杨波反而道:“青儿,你在外行医,也要提倡晚婚,女孩家身体还未成熟,太早成婚生子,可是有生命危险。”
“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是马道长教你的?”沈燕青问道。
“嗯..”杨波摸摸鼻子,支吾道:“是啊,自然是师父教我的,这个你行医应该更明白才是嘛。”
杨波骑着朝天笑,沈燕青坐在马车上,这就这么说着,聊着,到了沙柳,沈燕青这才和杨波分手,她还要赶去一真医馆。
此时,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金色的霞光映照着白皑皑的冰雪世界,处处银装素裹,显得分外的妖娆。
杨波骑在马上,眉头紧皱,暗自思量徐文爵的事,该怎么跟蒲佩瑶去说?
徐文爵自打宁波第一次见到蒲佩瑶,便死缠烂打,一路撩拨人家,临了,他爹一封信,便要和另外的女子成亲,便把蒲佩瑶晾在一边,徐文爵的做派,确实让杨波很生气,他还不能不然蒲佩瑶知晓,否则不是把人家小姑娘的青春给耽误了?
此时的徐文爵站在船尾,眼巴巴地看着码头上前来送行的人群,船上的客人亦是频频挥手,跟前来送行的亲朋好友依依作别,身边有个人甚至在轻轻地啜泣,徐文爵顿时一阵心酸。
上次郑芝虎离开的情状,他们结义四兄弟都在场,杨波还给了吴玉儿大手笔的嫁妆,徐文爵仍是记忆犹新。
如今,郑芝虎去了闵地,雷矬子忙着在幽灵号上操练,脱不开身,杨波为了蒲佩瑶的事,今早又生了气,怕是不会来送他了。
果然,直到船开了,码头上的人群渐渐散去,杨波也没出现,徐文爵暗自神伤,依依不舍地往码头上看上最后一眼,却是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蒲佩瑶在码头上出现了。
孤身一人,缓缓而行,似乎是在朝这边看,徐文爵愣了愣神,这才跳起来,拼命地挥着手,蒲佩瑶只是静静伫立,看似没有动静,直到码头越来越远,渐渐变成一道地平线。
徐文爵不确定蒲佩瑶倒是有没有看到他,他跟掉了魂儿似的,沿着海船的尾舷走来走去,恨不能跳进海里,再游回去。
杨波赶到码头时,徐文爵的船已经走远了,码头上亦是空无一人,杨波只好调转马头,往回走,没走几步,蒲佩瑶不知从何处走过来,拦住了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杨波,你告诉我,那个死胖子为什么跟我不辞而别?”
平素就算没有理由,徐文爵也要找个理由去撩人家,现在人都走了,却连个招呼都不打,蒲佩瑶就算是个傻子,也该知道出了什么状况。
杨波下了马,轻声道:“佩瑶,我们先回去吧,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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