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前往马厩,此时大概是下午两三点钟的样子,天上的云,白一块,黑一块,阴晴不定。
路上,葛四宝喋喋不休地显摆,说的好像他便是是善识千里马的伯乐一般,其实杨波早已知道,这马是养马场的那个兽医老刘头发现的。
“公子,这马可了不得,是马王,日行千里的神驹,给公子你当坐骑正合适,别人他也不配啊。”
这话杨波爱听,受了,笑道:“是不是千里神驹,要试试才知道啊,呵呵。”
花花轿子人人抬,杨波明知葛四宝是在拍马屁,听着却是舒坦,葛四宝满嘴的鬼话,情商也不能说有多高,远远达不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最高境界,但人家执着啊,认准杨波是他的贵人,见面就是一通彩虹屁,专说你爱听的,拍得你虚荣心泛滥,让你招架不住。
好话人人爱听,人性使然,还是道行太浅,我也不能免俗啊,杨波心中叹道。
前面便是马厩,这马厩是临时搭建的,原是给开山队用的牲畜准备的,里面不止有马,还有牛、驴、骡啥的,都拴在一起,环境自然好不到那里去。
“马厩里面不干净,你们几个就不要进去了,我去去就回来。”杨波对乐水、沈一鸣和柳絮等人说道。
葛四宝一步跳到柳絮跟前,压制不住的兴奋,小声道:“絮儿,等着我#¥%……&*,别走开。”
柳絮的一声冷哼,满脸的不屑。
葛四宝跟美人说了句话,顿时觉得骨头都酥了,刺溜一扭身,迈着八字步,闪身跟随杨波进了马厩。
“就是这匹,原先喂马的人不识货,多好的一匹马啊,愣是给折腾得瘦骨如柴,幸得我葛四宝,也算它的福分,公子请看,这马的屁股肉,多结实啊。这马还有个名字,叫朝天笑,便是说它见到生人或是陌生的马匹,便朝天吼吼叫,像是在嘲笑他们一般,这马脾气有些暴躁,跟人一样,有些本事,性子孤傲,不太合群,嘿嘿。”
眼前这匹马,身形高大,毛色乌青,腰身粗壮有力,四肢和身躯的结合处肌肉贲起,确有神驹之象,见杨波靠近,一只眼睛顿时睁大,眼眶血红,直愣愣地盯住杨波,马脸突地扬起,希律律嘶叫一声,上下嘴唇外翻,看起来真是在笑,不过笑的却是极难看。
这便是朝天笑?
不过,在杨波的记忆里,这朝天笑的样子,更像是在发情啊。
杨波忍不住问道:“葛四宝,这是匹骟马,你确定?”
“昂,那还能有假。”葛四宝信誓旦旦。
说话间,朝天笑猛地一甩脖子,垂下马头,双眼却是盯住杨波,一瞬也不瞬。像一头怒气冲天的公牛,摆出一副随时要发起进攻的架势。
噗,噗,噗...
朝天笑打着响鼻,呼呼冒着热气,肉眼可见,鼻孔里喷出丝丝液态的东西,是鼻涕,还是口水?杨波却是不知。
杨波张开手臂,开始绕圈,越绕越近,这黑马也越来越暴躁,前蹄刨地,后面俩蹄子不断撂蹶子,硕大的眼珠子跟随杨波的身影转动,一瞬不瞬地看着,当杨波走到马头前之时,这黑马突然前蹄跃起,做了个立身。
希律律...
这马又在朝天笑。
杨波却不管不顾,绕到侧面,身体靠近,想找个机会翻身上马,葛四宝着急了,朝天笑性子实在太暴躁,他怕把杨波给摔在地上,再踏上一蹄子,万一杨波受了伤,他的心血白费了不说,石庙的那些人能饶了他?
“公子,别急,这马性子太烈,就像呢,那些个有点小脾气的女人,不好征服啊,但是她越是挣扎,男人咧,越是需要有耐心,一旦得手,却是别有一番滋味,是也不是?嘿嘿。”
杨波听见葛四宝说些不着调的话,皱起了眉头,不就是一匹马吗?还这个那个的,杨波现在手上有后装弹击发枪,是跟当世的火铳有代差的先进火器,这意味这他的队伍提前进入热*兵器时代,而热*兵器时代,骑兵的地位大幅下降,马不过是个代步工具,没有那么多神神叨叨的东西。
不让骑?傲娇?信不信老子给你上个套子,让你拉马车去?
杨波冷冷看着葛四宝,葛四宝一缩脖子,说道:“所幸,这俩月我跟这马朝夕相处,算是摸透了它的习性,我有绝招,公子你瞧好吧。”
葛四宝得意地嘿嘿一笑,走进朝天笑,照着马屁股轻轻拍几下,伸手又在马肚子上挠上一把,说来奇怪,那马竟然伸长脖子,叫唤一声,做了朝天笑的鬼脸,淅淅沥沥地撒起尿来。
“e..”
只见葛四宝竟然伸手接了一把马尿,然后往身上抹来抹去,杨波不由一阵恶心,说道:“这便是你的绝招?”
“昂...”葛四宝昂然道:“这真是绝招,管用。”
杨波一阵恶心,嫌弃道:“你..你离我远点。”
果然,那朝天笑竟然伸来脖子,马头在葛四宝身上蹭来蹭去,还不时地翻起上嘴唇,咧嘴笑。
这么一折腾,杨小波也蠢蠢欲动,莫名其妙地想挥洒一番,跟前的料槽里还剩下一小堆的马料,杨波瞧着四下无人,便要放水,杨小波意气风发,对准料槽,挥洒自如。
朝天笑,就是那批黑马,却是抛下葛四宝,跟了过来,把头伸进料槽里,吃了起来,吃的摇头摆尾,还打着响鼻,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杨波莫名其妙,问讯的目光转向葛四宝,却是发现了另外一个人正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是蒲佩瑶来了。
蒲佩瑶一只手捂着小嘴儿,一只手指着杨波,小脸臊得通红,目光呆滞,定定地看着杨波,脸上的表情简直不可名状。
“佩瑶?你怎么..你快出去,这里肮脏得很。”杨波也是一脸的尴尬,希望她什么也没看见。
“你..你..又放水了。”蒲佩瑶终于放下捂住小嘴儿的那只手,耳朵根儿都是红的,羞臊不堪,却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蒲佩瑶可能没看真切,但确实是看见了。
朝天笑已经解决调料槽里的那点马料,把头伸过来,在杨波的身上磨蹭,显得跟杨波很亲近的样子。
葛四宝惊呆了,下巴掉了一地,看看杨波、蒲佩瑶、还有那匹马,感觉今日定是撞了鬼,眼前的这一幕实在太蹊跷,太不可思议了。
哈哈哈...
杨波哈哈大笑,把朝天笑的缰绳捋了捋,翻身上了马,朝天笑却是温顺得很,一副任人驾驭的样子。
“我也要骑马马。”蒲佩瑶抢身过来,拉住杨波的衣角,二话不说,就要上马。
“佩瑶,你来这里做什么?”杨波赶紧催马往前走了几步,一边慌忙问道。
“我家的管家何云生到了,找你有话说。”说着话,又跟了上来,手忙脚乱地,还是要上马。
这可不行,杨波脑子里闪现出那一日在养马场和沈燕青共乘一匹马的情形,蒲佩瑶这一上来,要是给徐文爵知道了,他还不得抄起杀猪刀,把自己给宰了哇。
“他人在哪里?”杨波一脸的黑线,干脆下马得了。
“就在马厩外面候着。”蒲佩瑶说道,手脚却是不停。
杨波翻身下了马,把缰绳递给蒲佩瑶,无奈道:“你骑吧,我去找何云生。”
蒲佩瑶却是停了下来,嘟着小嘴儿说道:“你都下马了,我一个人骑马,有什么意思?”
杨波情知小迷妹这会儿又胡闹来着,也不理会,径直往外走,何运生却也进了马厩,老远作了揖,喊道:“杨公子,一向可好?”
杨波抱拳还礼,乐水、沈一鸣还有柳絮他们几个都挤进了马厩,杨皱起了眉头,说道:“这里脏得很,你们都进来干吗?走走走,都出去。”
“外面下雨了。”众人齐声道。
蒲佩瑶闻言,看杨波的眼神便如杨波真是鬼魅一般,真的傻眼了,前次在舟山海域,他一放水,老天也跟着放水,今次又来?
她慢慢靠近杨波,白皙的脖颈又细又长,跟天鹅一般,脖颈下一抹雪白,胸波荡漾,诱人至深。
蒲佩瑶吸了吸小鼻子,似乎在闻杨波身上有没有妖气?小声问:“杨波,你到底是人?还是妖?还是什么..有人说你是哪吒,你是哪吒么?”
杨波递去一个白眼,走到何运生跟前,说道:“何管家找我有事?”
何云生大老远赶过来,自然是有事,事关七月号,还有被杨波俘虏那几十个荷兰人,荷兰人现在已经知道了,找到舟山蒲家,何云生此行便是前来说项,显而易见,荷兰人要杨波放人。
该来的,还是来了。
杨波其实也在等着荷兰人上门,不过,尤素卿说过万贝恩要交给她处理,也不知她要干什么,至于其他人,杨波倒是不介意放了他们。
杨波负手而立,冷声道:“何管家,你大老远赶来说明情况,蒲家的意思我也听明白了,蒲家的面子,小子总是要给,放人倒不是不可以,只是荷兰人无礼在先,想要我放人,就必须按照我的规矩来。”
“公子有什么条件只管提,蒲家不过是个中间人,一定把话传给荷兰人便是。”
杨波打算先给尤素卿去封信,问问她的意思,再行定夺。
“何管家,你可以先问问荷兰人,他们这些人可都是有经验的船员,个个都是宝贝,能值多少银子?我这边不急,俘虏中间有不少人得了疟疾,沈家大小姐正在为他们医病,待他们痊愈,再说不迟。”
俩人就挤在马厩里聊着,直到外面的雨停歇,何运生无奈,乘着马车走了,蒲佩瑶却是不肯走,依然跟在杨波身后。
“不对啊,哪吒嘴里能吐三味真火,也没听说嘴里能放水啊。”蒲佩瑶歪着小脑袋,依旧在瞎琢磨。
杨波听了,顿时不爽了,心里骂道,你爹才嘴里放水呢,不过他也没说出来。
一个大老爷们,跟个小姑娘叫劲,没意思。
“公子,我看你缺个马童,要不,我每日为你牵马坠镫?”葛四宝牵着朝天笑,走近前来,厚颜道。
杨波当然知道,葛四宝这是在邀功呢,自然不会让葛四宝这个做过官军百户的人做马童,那不是寒惨人么?
“葛四宝,你除了会骑马,还会干什么?”杨波问道。
葛四宝顿时蔫儿了,认真地想了一气,还是沮丧地摇摇头,这人除了会骑马,就剩逛窑子了,但是柳絮就在身旁,他也不敢说啊。
杨波笑道:“我知道,你有一个长处,别人都比不上。”
葛四宝闻言大喜,说道:“要么俺总是说,公子乃是俺的贵人,只有公子生就一双慧眼,能看到俺身上的那些微不足道的闪光点,俺自己都看不见啦,公子,你说俺还有什么长处?”
“拍马屁,在沈家堡你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杨波又道:“你去碰碰球馆做馆长吧,那可是有钱人的玩意儿,你把客人拍舒服了,石庙也能多挣银子,如何?”
葛四宝当然听说过碰碰球,时下沈家堡正流行,好多人想一睹为快都不得,更不用说去戳上一杆子,立刻喜出望外,连声道:“俺去俺去,俺一定给他们拍舒服了。”
“给你定一条规矩,不能赌。”杨波伸出一根手指,在葛四宝眼前晃了一晃,神色严厉,说道:“倘若让我发现,你赌了球,我可真要剁了你那活儿了。”
柳絮在一边竖着耳朵听呢,此时再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前仰后合,其他人却是莫名其妙,也不知柳絮笑的是什么。
杨波回到办事房的时候,梅仙儿仍然呆呆地坐在那里,显然还在思考这杨波的那番话,见杨波回来,立刻问道:“公子,你的‘居者有其屋’便是为了‘贵贱不能有别’做准备的?”
“嗯...多少有那么点意思,这还得谢谢你,你主动把两千亩地的一半献了出来,以后便成了规矩。”杨波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接着说道:“人有了房子,精神头都不一样,你看那些流民,现在无论多累,可脸上总是带着笑,因为他们感觉有希望,很快他们便有安居之所,房子能给他们尊严,心里有了希望,即使穷一点,但人穷志不穷,有了志气,人与人之间,没了贵贱之别。”
“我明白了,奴家愿意终身追随公子左右,就为这句话,贵贱不能有别。”梅仙儿神色有些激动,也站了起来,突然想起什么,又道:“这么说,奴家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梅仙儿翻看那一堆文书,很快抽出一份,说道:“公子可还记得封家要填土造地两千亩的事?但是公子不允,不过他们似乎换了个方式又来了。”
“换了个方式?”杨波奇道。
“嗯。”梅仙儿用手指在文书上逐行查找,“你看这里,这四家的银票都是出自一家票号,我怀疑他们都是封家的人,变着法儿,凑够了两千亩。”
“他们是不是要求把其中的一千亩集中处理?”杨波问道。
梅仙儿惊诧道:“公子,你怎么知道?他们确实这么要求来着,像是几家商量好了的一般。”
那就是了,杨波在前世,可是见多了,穷人区和富人区在有些地方泾渭分明,中间隔道墙,两个阶层的人老死不相往来,杨波限制每家商户造地的数量,并规定必须预留一半流民盖房用地,防的就是这个。
“让他们退掉,就算封雅雯的夫君是知州大人左文灿,到了石庙,也得守规矩,不能让他们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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