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水,香儿、沈一鸣、梅仙儿...
这些人的音容相貌,就像蒙太奇似的,不断在杨波脑子里闪现。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和他们相处日久,感情也日渐深厚,事实上,正是有了他们,杨波内心深处无法排遣的虚空和孤独,才慢慢散去,得以在数百年前的大明,落地生根。
尤其是乐水...
在外人看来,乐水对杨波极为依恋,殊不知,在杨波心里,乐水才是他灵魂的皈依,对乐水,杨波有一种血脉相通的感觉。
乐水还说,这一次去辽东,她也要和杨波一道去,去找她娘,多年前,她娘让建奴掳了去,辽东那么大的地儿,想要找,谈何容易?
有希望,便有可能。
杨波已经许了乐水,这次去辽东,乐水跟他一起去。
可如今,杨波自己都生死难卜,一切都无从谈起了。
杨波心下万般懊丧,脸上亦是露出不胜悲戚的神色。
“杨三,咱家知道你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
韩赞周说的是真心话,两人都是性情中人,平素吵吵闹闹的,韩赞周也爱挖苦杨波几句,但相处日久,韩赞周在沈家堡也就和杨波合得来。
“你这是咒我呢?”杨波没来由地怼了一句。
好人就是老实人,老实人总是受欺负,乱世之下,更是短命鬼,夸人是好人,无异于咒人早死。
说到死,杨波突然想起了师傅马道长说过,‘或者,我们就是两只薛定谔之猫,状态未定,生死未知。’
马道长的意思是,也许他和杨波原本就不属于这里,死了,就离开了这个世代,反而是死得其所?
可惜,杨波很惜命,一直都怕死得很,过去怕,现在也怕,大概是因为死过一次,那种经历实在太过恐怖的缘故。
相比之下,马道长是夺舍改命,占了历史上确有其人的老道马一真的肉身,他选择在马一真死去的那一天死去,对待死亡,马道长就从容得多。
杨波强迫自己振作起来,既然他们的目的是他脑子里的东西,而不是他的人头,好的一面是,至少暂时性命无忧,日后,为了给他们造枪造炮,总得给些自由,未必就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杨波能想到的..
造个核弹?可能不行。
造毒药?太过恶毒。
算了,以后再想吧。
当务之急,是先把沈燕青和封雅雯救出来。
一念至此,杨波振衣而起:“走吧。”
“这就对了。”
韩赞周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两人走出军帐,他一个太监,手里只有一只拂尘,想帮忙也帮不上。
帐外,王冰凌就在不远处,杨波扭头看了一眼冯仪,冯仪像是会读心术,知道杨波心中所想。
“去吧。”
冯仪点头道:“我手下十三号人,你可以带上十三人,去接应你的女人,很公平吧?”
杨波径直走到王冰凌跟前,只是交待她在另外挑选十二人,跟他一起走,王冰凌似乎早有准备,一招手,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人。
杨波奇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十二人?”
“我是顺风耳,你忘了?”
杨波还真忘了,也不废话,一挥手,竟自转身向军营外走去,众人上路。
“后悔了么?”
王冰凌往后看了一眼落在后面的冯仪,嘀咕了一句。
“此话怎讲?”
“我说过此人很危险,你就应该尽早除掉他。”
“...”
是呀,杨波记起来,王冰凌确实说过,可事已至此,难言后悔。
归根结底,是杨波太过轻狂,以为有枪炮在手,就可以包打天下了,现在看来,简直幼稚得令人发指!
森林法则,冷酷的世界。
有人便有江湖,有江湖便有生死,岂能事事如你所愿?
我在明,人在暗,对手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沈家堡总要跟外面做生意,总不能像季顺所言,用了铁盒子罩起来吧,防不胜防。
这个冯仪就是,看着不起眼,如今却成了大害。
此人在来淮安之前,是南京锦衣卫南镇抚司的一个百户,看起来,其貌不扬,在左文灿手下任佥事,亦是低眉顺目的,杨波见过几次,没什么印象。
而这一次,此人说话神态自若,走路气宇轩昂的模样,比之以前,判若云泥。
人家这么装才是真的装,杨波也装,不过是在装逼。
两人说话间,队伍已经出了军营,冯仪赶了上来,走在杨波身边,王冰凌则不着痕迹地放慢了脚步,落在了队伍中间。
“杨将军,我丑话说在前头,你的人只是去接应人质,不要心存侥幸,切莫轻举妄动,否则,你知道,我的人可都是如狼似虎的亡命之徒,你的那两个美人儿...呵呵,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冯仪一边往前走,一边这么说着,连看都没看杨波一样,很放松的样子。
杨波瞅着他,心里不爽,不爽也得忍着。
这人装的还挺像!
且试他一试,杨波出言讥讽道:“你不过一个锦衣百户,这么普通,谁给你的自信?”
“上面有人。”
冯仪神情自若,用手指指天。
不知何时,日头竟然钻出了云层,天空放晴了。
“就王西铭?那个做官只会捞银子的货色?”
“杨将军,你的怨气很大嘛,王西铭尸位素餐,蝇营狗苟,在下自然知道。”
冯仪放慢脚步,直直地看过来,沉声道:“这么说吧,倘若在下取了王西铭的项上人头,杨将军便可心甘情愿为朝廷效力?”
为朝廷效力?
冯仪的口气有古怪啊,一个锦衣百户能代表朝廷说话?
“冯仪,你到底是什么人?”
杨波的表情复杂,冯仪自然看在眼里,笑道:“杨将军,等你到了南京,一切自见分晓,你就当是赴约,如此,你的心情也能好过一点儿。”
“...”
冯仪声称上面有人,听他的口气,对王西铭甚为轻慢,难不成王西铭不是那位‘上面之人’?
那就是杨一鹏?
不可能,冯仪在杨一鹏上任之前,就已经在海州活动了,杨一鹏一直在边睡之地为官,跟在南京的冯仪,如何会有交集?
杨波这么想着,不由睁大两只眼睛,莫非这‘上面之人’...
是崇祯?
只是这么猜测,杨波的脑子都炸裂了...
倘若是真的,这一世的崇祯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能抓住重点,军械乃是国之重器,应该掌握在朝廷手里,在杨波手里,只能是私器,崇祯做为皇帝,断然不能容忍。
倘若是真的,杨波应该如何自处?
杨波这么胡思乱想着,约莫走了一个时辰,一行人来到一座小山前面,这座山的山势不高,如果杨波没记错的话,山的后面,便是涟水,涟水连通大海,是当世黄河的入海口之一。
另外一处在响水,那里的河水受潮汐影响,涨潮时,卷起惊涛骇浪,潮声如雷,故名响水。
因为出征盱眙的原因,杨波看过这一带的地图,有些印象。
冯仪走在前面,队伍跟着往山上爬,到了半山腰,遇到一处石头梁子,梁子中间裂了一道缝,此处的山道便是这道缝隙,只容一人通过,非常地狭窄。
冯仪停下脚步,要求王冰凌和她的十二个亲兵只能再此等候,杨波也不争辩,只是走到王冰凌跟前,他有事情和她交待。
“听着冰凌儿,事关青儿和封雅雯的生死,你的任务就是接应青儿和封雅雯,不许妄动,重复一遍。”杨波小声说道,但神色凛冽。
“我的任务就是经营青儿和封雅雯,不许妄动,清楚了。”
“好,很好。”
杨波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王冰凌再次点头,杨波这才伸手摸了摸怀里的左轮手枪,和冯仪两人先后走进狭窄的山道,瞬间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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