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月是故乡明,人是老家的好,不过是本人打算在淮安另开一家淮香阁,我是淮安人,在老家人熟好办事,是以就想着把此店转让,如此而已,公子莫要多想。”周掌柜神色淡淡。
他的说辞,杨波断然是不信的,开店两个月就出手转让,然后回老家另开一间?不和常理。
不过杨波也没有追问,而是谈起他在二里巷一路走来的观感,问道:“周掌柜,这二里巷东西两侧,看来泾渭分明,东边生意兴隆,而西边却人流不多,生意也显萧条,是为何来?”
周掌柜闻言嘴角一抽,眉宇间顿生不平之意,瞥了一眼沈一鸣,欲言又止,杨波见状笑道:“周掌柜不妨直言,一鸣他不关心这个。”
周掌柜轻咳一声,说道:“这沈家堡还是亲疏有别啊,虽说都是两成分润,交给沈家,东边都是沈家堡的老人或者干脆是沈家产业,是净利两成分润,而西边多是外来户,却是毛利两成分润。”
“何为毛利两成分润?”杨波奇道,杨波倒是知道净利分润,就是商家净利的两成交给沈家,算是税赋,沈家是此地的土皇帝,又没有官府来收税,自然就交给沈家了。
“哎,毛利指的是扣除房屋租金后的利润,要知道开个饭庄,成本不止房租,杂七杂八的费用还有很多,这当中的差别可就大了,所以毛利的两成上缴给沈家,不少店铺基本就无钱可赚了,所以你见到西边的店铺经营都难有起色。”
杨波不由蹙眉,房租收了不算,又整出个毛利分润,沈家如此算计,这是要把商户榨干吃尽的节奏啊。
看来转租淮香阁是不可能了,这规矩是沈家定的,周掌柜就是愿意,也做不了主啊。
杨波也不再多言,跟周掌柜拱手辞别。
出得淮香阁,几个人又回到街上,迎头遇见一个老汉扛着一个草把,上面插满冰糖葫芦,香儿嚷着要杨波请客,一人一串,不过杨波见到老汉那双不干不净的手,便推说不爱吃甜食,香儿乐得多吃一串,抢了过去。
得月楼,重檐飞角,雕梁画栋,红瓦盖顶,即便是在二里巷的东侧,依然显得鹤立鸡群,地位超然。
天色近黄昏,楼前的飞檐之下,两只巨大的灯笼已经点燃,华灯初放,得月楼已经开门迎客了。
杨波负手而立,仰望得月楼,心里一阵踌躇。
杨波从周掌柜那里得知,这得月楼是沈家的产业,一家独大。事实上,除了淮香阁,二里巷再没有其他上规模的酒楼或饭庄了,类似买冰糖葫芦的地摊走贩,倒是不少。
“走吧,我们明日再来,”杨波挥挥手,说道。
第二日,时间未到正午,杨波再次来到得月楼门前,这一次他带齐了所有火锅备料,连酒精房的丁九也来支援。
“快去通禀俎掌柜,就说沈府小少爷要请他吃饭。”杨波一到得月楼,便对门口的迎客说道。
迎客不明所以,赶紧去大堂找掌柜的,杨波也跟着来到大堂,俎掌柜急急赶来,见到沈一鸣,拱手道:“小少爷,你这是?”
可沈一鸣只在意和黑点儿的二人世界,自然对俎掌柜也没有什么反应,俎掌柜显然熟悉这一幕,目光扫过其他几位,见杨波正招呼众人往往一桌上摆放些物事。
昨日在得月楼门前,杨波思前想后,这二里巷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所在,淮香阁倒是合适,可他有没银子。
杨波开始寻思,也许可以在得月楼先租上几张桌子,这可是明末版的共享经济理念,只是不知道得月楼的俎掌柜是否有这个开放心态,接受这种新生事物呢?
回到石庙,便着手准备火锅备料。
各色蔬菜,青菜、箩卜、菠菜、豆腐,豆芽菜,猪血等。每样备一些。
肉类以羊肉为主,主要是生羊肉容易涮,熟得快。
最关键的是火锅底料,当然是大骨熬汤,加上各种香料。
调料是葱姜蒜,一式两份,一份辣,一份不辣。
再有丁九带上新做好的铁锅和支架,还有足够的固体酒精,赶到得月楼,以沈一鸣的名义请得月楼俎掌柜喝酒。
俎掌柜五十多岁,颌下胡须已经花白。杨波一行人呼啦上来,弄得鸡飞狗跳,让他惊讶不已,现在终于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杨波一手在安排的。
杨波他是知道的,沈家堡盛传他和师父马道长一样是异能之士,他深信马道长确为神仙,市井有关杨波的传言,以为杨波是马道长徒弟的关系,他倒是也信上三分,如今一见,此人行事如此儿戏,心里倒是大打折扣。
俎掌柜的脸上没有好颜色,冷道:“杨波,你这弄的是哪一处?”
“俎掌柜,今日一鸣请客,我们几位也跟着沾光了,来来来,请上坐,一鸣,你坐这里。”杨波满脸堆笑,招呼俎掌柜坐下,又让沈一鸣坐在俎掌柜身边。
俎掌柜并没有坐下,冷眼看着杨波,厉声斥道:“杨波,这里是沈家堡,沈家小少爷也是你随便可以轻忽的?”
杨波也知道他确实有利用沈一鸣的嫌疑,他不是没办法吗?不如此,恐怕俎掌柜连见都不会见他一面,遑论其他?
杨波见俎掌柜措辞严厉,便要告知来意,不过在此之前,杨波还准备一个神器。
杨波从袖管掏出一个对折的灰色薄片,这是打磨用的砂纸,薄片之上粘着一枚火柴头,这是昨天杨波连夜用马道长留下来的白磷制作的,这种白磷火柴有自燃的风险,但杨波今天只准备了一枚,自然不会出什么大事。
杨波拿起火柴头,在砂纸上轻轻一划,火柴头腾地冒出火苗,固体酒精在托盘里早已备好,杨波把点燃的火柴棒扔进托盘里,固体酒精忽地燃起,火焰呈青白色,没有异味,没有油烟。
俎掌柜震惊不已,不由在座位上重重坐下,心道这便是传说中的三味真火?
香儿和乐水拍手叫好,拿起筷子,跃跃欲试,准备开吃了。
杨波笑道:“俎掌柜,小子唐突了,不过这些备料都是用一鸣的使钱所买,说是一鸣请客也不为过。”杨波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并招手让人送来一壶好酒。
大明北地早有打边炉流行,是以俎掌柜对这种吃法并非完全陌生,关键是杨波用了一种新的燃料,确实把俎掌柜给惊到了。
俎掌柜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羊肉,在已经沸腾的铁锅里,涮了几涮,沾上调料,放进嘴里咀嚼一番,满口生津,味道还不错。
杨波把酒给俎掌柜满上,自己端起酒杯,说道:“小子给俎掌柜赔罪,我先干为敬。”
俎掌柜一言不发,端起酒杯仰脖喝下,杨波趁势说明来意,并将昨日在淮香阁的遭遇也简短说了,提出要在得月楼租上几张桌子,让食客有机会品尝到这种新式火锅。
平心而论,杨波今日之举实在有些唐突,杨波说明了来意,心里也颇为忐忑。
俎掌柜只是逐一把配菜都尝了个遍,一边吃一边喝酒,并不多言。酒杯一空,杨波便操起酒壶立刻满上。
此时已经正午,食客渐渐多了起来,有人注意到这桌有古怪,便纷纷向小二打探。
乐水和香儿倒是有说有笑,吃得正欢。
俎掌柜放下筷子,抹一抹嘴巴,也不多言,冲着沈一鸣拱拱手,起身离去。
杨波赶紧起身,拱手相送,心下失望,不知俎掌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少人走到杨波这桌近前观瞧,杨波便让小二多备几双筷子和小碟,亦有不少食客尝试一口,大声叫好。
桌上所有的备料很快一扫而空,杨波也该打道回石庙了,计划落空,让杨波神色郁郁。
“杨公子请留步,俎掌柜请您管事房一叙。”有迎客拦住正往外走的杨波,说道。
杨波轻哦一声,心道有门儿,便跟着那迎客来到俎掌柜的管事房。
俎掌柜端坐在桌后,手里拿着笔正写着什么,见杨波被领进门,并未起身,只是示意杨波在对面坐下。
杨波坐下便急切道:“俎掌柜,您同意了?”
俎掌柜微微动下眼皮,并未看杨波一眼,淡淡地说道:“得月楼乃沈家产业,你的想法倒是新奇,但不合规矩,沈东家怕也难答应。”
杨波闻言,顿时神色沮丧,却见俎掌柜又道:“你倒是可以去租下淮香阁,在那里一试。”
杨波心道,这还用说?如果我有足够的银子,也不至于死乞白赖地上得月楼来求租几张桌子了。
俎掌柜终于放下手中的毛笔,一对三角眼闪着精光,上身前倾,小声说道:“老夫手头倒是有些闲散银子,这样吧,我出二百两银子,但老夫要占三成的份子。”
杨波闻言一怔,没想到俎掌柜突然来这样一手,二百两银子,竟然要占三成份子,顿时有一种被这老狐狸算计了的感觉。
杨波不由气往上冲,脱口道:“五百两,两成。”
“三百两,三成。”
“五百两,二成。”
“五百两,三成。”俎掌捋了捋胡须,定定地看着杨波,沉声道:“这是老夫最后的出价,杨小哥,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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