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下三万大军的兵权后,杨侗并没有急于平叛,而是把大军全部拉到楼烦郡与太原交界的系舟山。
这是南下北上的战略要地,他在这边扎下营寨,一边坐等刘武周的到来,一边消化军队。
除了任用精武军二品、三品武学士当军官,还令高君雅为这支大军的统帅!至于罗士信则接手怒涛营,玄甲军由杨侗自己带领。
这一日,一名斥候奔到王威面前禀报:“启禀殿下,刘武周大军于楼烦郡秀容县集结,人数约八万。”
“装备如何?”杨侗目光一闪。
“服色驳杂,有的穿两档铠,有的穿皮甲,有的就只穿布衣,兵器也是乱七八糟,长矛、短刀,卑职甚至还看见了锄头。”
“有骑兵吗?”
“回禀将军,骑兵五千,但是很混乱。”
杨侗笑了起来,凭他的经验判断,这是混杂的一群乌合之众。不过想想也是,刘武周只是鹰扬郎将,能有多高的军事水准?
房玄龄道:“刘武周这只老鼠终于忍不住出来送死了,殿下,臣建议跟在刘武周后头,直接打穿楼烦、雁门、马邑!其他县交给高君雅将军收复!”
受到杨侗的影响,杨恭仁、房玄龄、杨师道这些文人也喜欢上了杨侗那种霸道的行事方式,也不想磨磨唧唧的跟着心怀鬼胎的人客气!
“好!”杨侗笑着说道:“大军一动,令王威按计划行事!”
房玄龄兴奋道:“喏!”
…………
刘武周很郁闷!
自他起兵以来,一直就处于缺粮的惨景,目前突厥给他的牛羊基本上消耗完了,如果没有收获,这个冬天会非常难过。
这一入冬,始毕可汗他们自己都难,帮不到他,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往南掠夺。
刘武周也知道,自己的军队都是强征入伍的百姓,几个月前他们还在地里种田,在酒肆里当伙计,他们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场杀戮,对死亡有种深深的恐惧。之所以一口气夺下四郡,一是有突厥的帮助,二是百姓没活路了,这才导致兵锋所指、所向披靡。这固然扩大了地盘,但没有经过战争的磨砺,新兵终究是新兵,他唯一能够依仗的实则是由家族家奴和府兵凑出来的两万余人。
这样的军队根本不是正规军队对手,他很识相。可他没想到杨侗断了他南下的路,这块大石头若不搬开,他的军队会因为缺粮而自行崩溃。所以,哪怕打不过也得打一仗试试。
但是,他的头号大将宋金刚却有不同的意见,觉得这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陛下!”
行军途中,宋金刚做最后努力:“我们的兵没有经历战事,根本不是正规军的对手,杨侗的兵个个能征善战。我们真的不是他的对手,撤退。”
“撤退?”
刘武周惊讶的看着宋金刚:“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退兵,吃什么?”
宋金刚苦笑:“陛下,打肯定打不过的,我们放弃离石、楼烦,固定忻口城,然后裁减军队,以民养军!依托险关训练出一支精锐大军。”
这也是宋金刚和刘武周理念上的矛盾。
刘武周是马邑人,思想接近草原人,他非常崇尚以抢掠维持军队zhèng quán的理念;宋金刚则主张以民养军,不可竭泽而渔,这几年zào fǎn风起云涌,凡事以掠夺为生的叛军几乎都销声匿迹了,而存活壮大的势力都是以民养军,比如南方的杜伏威、王薄就以民养军得以壮大。而抢劫为主的孙宣雅、高士达、张金称都先后亡了,翟让为主时期的瓦岗军也因此而得不到地方百姓的支持。
宋金刚不止一次劝过刘武周,但双方都是不欢而散。
“军队只有经过一次次的淘汰才能去除杂质,最后活下来的才是真正的精英!裁军就别说了。还是说说眼前这道关口。”
刘武周人是不错的,勉强肯听取建议,为笼络人也出手大方,但他也有自己的顾虑:“我们的军队本就良莠不齐,若是就这么走了,军心就散了。而且,对方是骑兵,逃也逃不过。”
宋金刚叹息道:“我担心马邑和雁门啊!”
刘武周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是说,杨侗极有可能绕到我们背后去了?”
宋金刚道:“不是绕到我们背后,而是冀州军兵出上谷飞狐陉。我们的守军怕不是对方的对手。”
刘武周大怒:“那你不早说?”
宋金刚苦笑:“我说几次了!”
刘武周道:“那退兵!”
宋金刚:“但愿来得及……”
话音刚落。
一声高昂的号角声突然响起,顿时战马嘶吼,喊杀震天,大地都在震动,刘武周和宋金刚心中一惊,只见绵延无尽的军队真急速的冲来。
数万大军列成八个方阵席卷而来,如山如林,绵延两三里之地,可怕的杀气弥漫在天地之间,一面巨大的战旗在狂风之中劲舞,耀眼的“隋”字带着一股惊人的威视。
刘武周脸色顿时变了起来,像这样严整的骑兵阵形,他也从没有见过,他忍不住看着身后的士兵,见这些士兵脸上都隐隐露出畏惧之色,就是宋金刚脸上也是露出凝重之色。
军士们紧张得咽了咽口水,握着武器的双手微微的颤抖,一些山贼、土匪之类的他们尚且无惧,但如此大规模会战的场面,他们何曾见过,一个个面色苍白,不知所措。
“夫君!怎么打?”水天姬亲热的叫道。
杨侗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对身边的秦琼说道:“本王出道至今,从来就没有见过几万大军这么一起摆在一起的,声势浩大啊!”
秦琼道:“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杀进去,必定能够冲散他们。”
“骑兵冲阵是能击溃他们,但是我们也会损失。”杨侗向水天姬说道:“武妃娘娘,先让他们见识一下飞羽弓骑的厉害。抛射!”
“是!”水天姬甜甜一笑,赶紧命令飞羽弓骑冲出去,无数只利箭就朝叛军射了过去,对面乌压压的一片,根本连瞄准都没有,径自朝对方的大军落了下去。
让人意外的是飞羽弓骑发射的目标不是对面的敌军,竟然是天空!
此时就见那些射向高空的箭矢竟然出乎意料地飞行了相当远的距离,画出一个大抛物线后,如雨点一般洒落在对方的队伍中。虽然没有特定瞄准的目标,但范围相当广阔,而且一波接一波,毫不停歇――飞羽弓骑分三排轮射,循环进行,形成了无间歇的箭雨打击,顿时成了敌军可怕梦魇。
“举盾。”
刘武周一见对方张弓搭箭就知道事情不妙,赶紧命人举起盾牌挡在面前,却听见后面穿来一阵阵惨叫声,他回头望去,却见敌人射出来的弓箭超过了百步,弓箭尽数落在自己的身后几十步之外,那些士兵还没有来得及防御,纷纷被射中,幸运的被一支箭射中,倒霉的却是被射程了刺猬,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放箭。”远处又一声娇喝,空中再次传来一声厉啸,再次乌云遮日,背后又是传来一阵惨叫声,又有数百士兵倒在对方的弓箭之下,偏偏自己这个时候连对方一个人都没有杀死。
“可恶啊!”
宋金刚看得分明,心中极为愤怒,双目赤红,他一向是冲锋在前,从来就没有今天这样憋屈,连敌人的衣服都没有碰到,就被敌人射杀了一大片。
眨眼之间,一万飞羽弓骑一波又一波放射,尽情的收割着敌军的性命和士气。
随着一声声惨叫,敌军纷纷倒地,中箭的部位大多是肩、头和四肢。猝不及防下,许多士兵被活生生地钉死,惨不忍睹。虽然他们也配备有简易的皮盾,但无法完全抵御从天而降的箭雨。这一骤变也让刘武周惊呆了,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是好,看着转眼就已经死伤几千人,如梦方醒的大吼道:“保护头顶,变纵队冲过去!”
“陛下,他们已经停下来了。”宋金刚忽然指着远处说道。
刘武周望了过去,果然发现这支骑兵停在远处,约有百余步的位置,正静静的站在那里,与三万多名未动的骑兵一南一西看着自己,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可恶。”
刘武周因为流动作战而成就今天的事业,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杨侗这是想干什么了,分明就是着自己一旦行动,对方就会杀上来,只是对于这种方式,他根本没有对付的办法,想打也打不着对方,想跑,两条腿也跑不过四条腿。
“陛下,现在该怎么办?”宋金刚愤怒地说道。
“将骑兵聚集在一起断后,剩余的军队缓缓前进,朕就不信杨侗会冲击我们的队伍。”刘武周心中也隐隐有一丝后悔!
早知道如此,就应该听宋金刚的,调头就退。当下眼珠转动,说道:“杨侗这是要拖住我们的速度,为的就是逐步蚕食我们,既然如此,我们就用老弱断后,精锐在前面,舍弃一切可以舍弃的东西,我们的行动也能快一点。”
“好。”宋金刚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走。”刘武周狠狠的看了远处的杨侗一眼,一见大军出动,那支弓骑兵再次行动起来,战马一阵小跑,距离与自己越来越来近,刘武周已经察觉到自己身边的士兵脸上有些恐惧了,远处的骑兵虽然没有进攻,可是远比进攻所产生的威慑力要大的多。
“进攻。”
水天姬看见对面的大军已经行军,心中得意的指挥士兵,一阵呼啸,山崩地裂,等冲到五十步的时候,她领着士兵朝一侧飞奔,张弓搭箭,就是一阵箭雨,箭雨呼啸,朝前面前进的士兵头上落去,几千余人再次倒在地上。
等到刘武周反应过来的时候,水天姬领着骑兵再次飞奔,两者拉开距离,使得刘武周就算是想进攻,也够不到对方的战马,反而是自己身边的士兵早就是心惊胆战,一旦发现背后有战马声响起,就是一阵慌乱,朝前面飞奔,打乱了队伍不算,更是带起整个军心的不稳定。
就在这时,战鼓声再次震天响起,杨侗终于出动了,大军分成七个阵式,如山呼海啸一般冲了出来,震动着大地,原本准备撤退的叛军立刻被可怕的骑兵给冲飞了,接下来不是被踩死,就是被挑杀,几万精骑所向披靡,人头翻飞,躯干四裂,地上尸块累累堆积,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残肢断臂随处可见,令人惨不忍睹。
几万骑兵无可阻挡的,直接向着中军而去。
宋金刚已经从混乱中醒悟,此时他心慌意乱,回头大喊一声“快撤!”
他也不管刘武周了,大喊道:“往山里撤。”
他刚刚冲出重围,却见数十步外立着一千名骑兵,为首大将一身绚丽银铠,鞍横裂天槊,手执一张巨弓,见宋金刚冲出重围,他冷笑一声,拉弓如满月,一支铁箭脱弦而出,一箭从宋金刚脑门射入,铁箭穿脑而出。
宋金刚从马上栽下,惨死在杨侗箭下。
杨侗放下弓令道:“传我的命令,投降者免死,顽抗者格杀无赦!”
宋金刚阵亡,“皇帝”刘武周不见踪影,斗志崩溃的叛军纷纷跪地投降,向东面突围的士兵也被骑兵包围,全部被杀死,至此,刘武周的六万军除了自己带着的五千余骑突围成功外,投降者约有五万余人,全军覆没。
“这仗打得…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罗士信实在无力吐嘈了。
秦琼赞同:“比以往遇到的叛军差多了!”
“很好理解!”杨侗道:“不管是冀州还是河南道,都乱了七八年,那些活下来的悍匪,都是强中之强手!刘武周的兵本就是乌合之众,李渊又没有认真的打过,我们对付起来当然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