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沽县衙,知县王之安坐在花厅听着李连奇的叙述后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没用的东西,就知道给我找麻烦!你说那个人是雍亲王府侍卫?”
“是大人,小人亲眼所见,不似作假。”李连奇说道。
王府侍卫,王府侍卫怎么跑到这大沽来了?
王之安拧眉思索着。虽然大沽只是天津府一个县城,因靠海,多盐碱滩涂,农田不多,可是却有长芦盐场和货运码头,一年下来自己搜刮加上来往商户孝敬油水倒是颇为丰厚。
自己每年的冰敬碳敬从知府到京城户部吏部都有打点,这王府突然派人下来是什么意思?又没有告知自己,这是要下来暗查?难道是哪里出了什么纰漏?
想到此处更是坐不安生,起来说道:“备轿!”
潮升客栈,王大勇多吃了几杯酒,又被张石川有心套问,便唾沫纷飞的把这几年跟着胤禛随驾塞外等处的奇闻趣事说了几件,张石川正听得津津有味,门口一辆轿子停下来,下来一个五十左右官服男子。
“七品,应该是知县到了。”王钧小声嘀咕了一句。
张石川一皱眉,这刚打发走一个把总,又来个了知县,再来是不是就是知府了?
王之安进店来,只见只有一桌,都是一身便服,一个是十几岁的少年,一个二十几岁书生打扮的人,还有一个三十出头五大三粗,不用问,这个肯定是那个王府侍卫了。忙紧走两步躬身一礼:“下官大沽县知县王之安见过侍卫大人。”
三人一听知县来了,也都不好意思坐着了,都站了起来。赵大勇一拱手道:“大人不必多礼,来此有些公务,不想惊动了大人,还望恕罪。”
“岂敢岂敢,不知这两位是?”王之安看向张石川和王钧。
“这位是户部员外郎张大人,这位是张大人的……常随。”
王之安一听吓了一跳,这小孩儿居然是个从五品的京官?还是户部的员外郎?可是比自己大三级啊!
听说户部现在归四阿哥雍亲王主持,这又有王府侍卫跟着,无暇多想,王之安忙跪下来磕头:“下官见过张大人。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张石川也吓了一跳,这县令都要给自己磕头?忙说:“免了,快起来吧。我这是,咳咳,常服,不用什么迎不迎的。大人吃了没?不如坐下来吃点?”
王之安这才站起来,低头说道:“张大人,此处简陋,还请大人移步到县衙处,下官也好安排住所食宿给大人。”
张石川摆摆手说道:“王大人不必如此客气,这里没什么简陋的,出入也方便,就不麻烦王大人了。”
张石川还没跟这些官员打过交道,也不想跟他们打交道,他还真觉得住在客栈里挺好的。可这话听到王之安的耳朵里就不是这么个意思了。出入方便、常服、户部员外郎、王府侍卫,背后很可能还有个雍亲王胤禛……
自己这个品阶自然是不可能得罪到雍亲王,这一个小小的大沽县城,怎么引起了他们这些大人物的瞩目?虽然自己大错没范过,可是在清朝当官的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七品县令一年俸禄才四十多两,刨除日常开销连个轿夫都养不起,当官有几个不贪的?可是王之安这几年自己在大沽县也捞了不少的好处了,又听说这四阿哥最是个黑脸心硬的……
又让了几回,见张石川有些不耐烦了,王之安只得作罢,又说了几句官面上的话,才告辞去了。
被这么闹了一回,张石川也没了接着吃饭的兴趣,便回客房休息,泡了一壶茶和王钧商量着明天去哪里看看。刚说了一会儿,店掌柜从外头小心翼翼的说道:“几位爷,外头有人找。”
张石川顿时有点不耐烦:把总,县令,这次真是知府来了?出门来正见两个衙役抬着一口箱子在外头等着。见了张石川施礼道:“张大人,这是县令王大人让给张大人送来的,是一些海产土仪,还请大人笑纳。”
“什么玩意?海产?”张石川一愣。这玩意放屋里还不臭了啊?到时候一屋子咸鱼味儿,还能住人吗?“打开箱子我看看。”
“是!”那衙役先看了掌柜一眼,示意他走开,见他走得远了,才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是一箱的雪花纹银。
“这是什么意思?”张石川一愣,这好端端的干嘛给自己送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衙役低声道:“张大人,这是我们王大人孝敬您的一点小心意,只是乡野之地没有什么拿的出手可以送给张大人的,这里是纹银一千两,还请张大人笑纳……”
“不要不要!拿回去!”张石川转身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外头两个差役见张石川关了门,也不敢再敲,只得灰溜溜的又抬着箱子回去了。
“这县官是什么意思?见了面就送银子?”
王钧呵呵一笑:“倒也不稀奇,川哥你可是户部下来的官儿,这王之安想巴结巴结你也是常理,再说你又没说你是来给自己做买卖的,他摸不到你此行的目的,难免心虚一点。”
“你是说,这是个贪官咯?哈哈,肯定是个贪官。”张石川说完了自己也笑了,七品官一年俸禄45两,禄米45斛,这点钱还不够养活衙役和轿夫之类的花销,现在又没有什么养廉银,当官的有几个不贪的?有几个海瑞?
“他贪不贪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来干我自己的事儿的。”
“川哥,依我说,倒也别和他搞的这么僵,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王县令虽然官职不大,毕竟是大沽县说了算的人,日后说不定还有什么事要求他帮忙。”
张石川点了点头,自己就是一个小商小贩,而且还打算在这边发展呢,干嘛啥也没干呢先把县太爷给得罪了?到时候真是给自己穿点小鞋,何必呢?
坐了一天的车张石川也有些累了,又说了一会儿,便草草洗漱了一番上床睡了。第二天起床,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嗯,这很符合张石川的风格。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本来还想着今天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呢,先找个落脚点,还要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船可以买他十几二十艘。
听见他房里有了动静,赵大勇敲了敲门:“川哥,外头有县衙的人送来帖子,说请您中午过去赴宴。”
张石川开了门,脸上有些不耐烦,这王之安真是有点太狗皮膏药了,还没完没了了。却看见赵大勇目光有些古怪,将一个帖子递给张石川,示意他打开。张石川接过来,沉甸甸的。
打开一看,里面赫然夹着一沓子银票,一千两一张,十张。
“呵呵,他到底想干嘛?”张石川倒是笑了,他竟然有点好奇起来,这一个小小的县令,一出手就是一万两啊!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钱?他要是再不收,明天会不会变成十万两?
“走吧,叫上王哥一起,我倒是想会会这个王大人了。”
其实这潮升客栈离着县衙也不过三四百步,几个人随着小吏溜达着也就到了。
王之安亲自迎出门来又要磕头,张石川忙拉住了,他实在是接受不了动不动这五十多岁的人就要给自己下跪,他还是个孩子啊!
“张大人大驾光临,不胜荣幸,里面请,里面请!”
这可是张石川第一次见到县衙门是什么样,好奇心必须是非常强烈的。
王之安见他左顾右盼欲言又止的样子忙上赶着给做了一次免费而专业的导游。
穿过照壁,指着一旁的亭子道:“张大人,这是申明亭,乃是前明太祖下令各处县衙修建的,若有民间婚姻、田产、地基、殴斗等纠纷须先在此处调解。这道门便是仪门……”
边走边看边听王之安的讲解,张石川不由得暗暗心惊,这衙门可比自己后世在电视上看到得大得多啊,自己一直以为衙门就是个审案子用的大屋子,走进来才知道,里面实在是大的超乎自己想想啊,不光是有一个大堂,里面还有二堂和内堂,大堂是审案子的,二堂是会客的,内堂是县令一家子的居所。
其他的还有监狱、班房、吏房、军械库、银库、米仓、主薄衙、县丞衙、还有个招待所寅宾馆……
众人来至二堂,张石川被推在主位上坐了,王之安在一旁陪坐了。
有使女上茶来,张石川朝赵大勇使了个眼色,赵大勇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张石川说道:“王大人,来得仓促,难免失了礼数,小小玩物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这……张大人您太客气了,下官实不敢当……”王之安心里顿时没了底。
他实在是摸不透这个小孩儿,本以为只是哪个京师里权臣的子嗣,恩荫当了个五品官,这是下来历练镀金来了,想着送上一千两银子也不少了,自己往天津府一年的孝敬也不过是三千两左右。可没想到人家根本看不上,直接就来个拒收。
这下王之安更慌了,一千两银子都看不上?这小子来头绝对不小啊,又想想那身边的王府侍卫,他只得咬了咬牙大出血拿出一万两银子硬着头皮第二天又让人送去。
可这会子他这食盒里面装的是什么?看他笑眯眯的,不像有什么城府,可历来只有下级孝敬上级,还没听说过上级给下级送礼巴结的。难不成,是那一万两的银票又被送了回来?
想到这里,他真想看看食盒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可当着客人的面打开又太不礼貌了。
张石川可不知道古人还有这么多的礼仪可讲,看着王之安盯着食盒发呆笑道:“仓促间也没有准备,跟客栈要了个食盒就拿来了,倒让王大人见笑了。老赵,把食盒打开,给王大人看看吧。”
“是!”张石川还是习惯性的叫赵大勇老赵,可赵大勇当着外人倒是没有叫川哥,而是规规矩矩的变回了个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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