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收到报,消息却是上个月的,留给叶宰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考虑到镇守太监可能已在路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来,叶宰紧急叫停筑路大军,当兵的归营,募集的汉夷劳工返家务农。
就是土兵俘虏要麻烦点,因为需要他们付出免费的劳力,叶宰一直没有在他们中间开展转化工作,遂导致除去病死、累死的人之后,还有接近一千人的数量。
如何使用俘虏,大萌并没有明确的规定。一般来说,要不杀了,要不放了,或者选出罪大恶极的送去京城明正典刑。
而到底要使用哪一种方法,就得主官来定了。这个主官以前是叶宰,现在却变成了口含天宪的镇守太监。
对于即将到来的四川镇守太监,叶宰了解的十分有限,即不是他记忆中的王承恩、曹化淳、高起潜,也不是最近权势赫赫的“户工总理”张彝宪,而是一个从没听过的名字“卢九德”。
此人是好是坏,是贪财还是擅权,一无所知。不过,叶宰想,以太监的禀性,大概是贪财的。
当然,这只是叶宰的一厢情愿。贪财最好不过,无非是银子。叶宰现在不但有银子还有金子,多大的欲壑也能给他填了。
可要是别人不只要钱呢?
比如让皇帝高兴,搞个太庙献俘;或者干脆圣母心发作放归土兵,那将会大大打乱叶宰的方略。
所以,在与王之临和秦佐民紧急商讨后,三人一致决定:为了不被人找事,接下来我们应深藏不露,狡兔三窟!
具体措施为:
第一,土兵俘虏送走。在小河村以西建临时集中营,派一哨人看管。虽然看守人少,却也不怕土人跑了。
那里北面是马喇长官司,驻有盐井卫三个百户的兵士,两者间龃龉二百年,近来又互相攻击,仇结得更大,抓着就杀;再西面则是云南,此时的界河非常宽阔、水流丰沛,这一段没有桥也没有船,想游就游吧,游得过去算他命大。
第二,由于持续的清剿,目前绿区已扩大到基地山北。条件成熟,可以将军部前移。
故于山北新建攀西新州,包含三合一官衙,攀西军民州衙门,副总兵驻地,商铺及住宿区。
以后,山南将变为纯粹的工业基地,也能最大可能地保护叶宰的秘密。
此道命令发布后,才安静一天的营地又沸腾起来。
被选为看守的乙哨首先出发,带着千余土人及少量建筑工匠前往小河村方向。
余下的人中分为两部分,小部分留守,大部分翻过山脉,在打冲河与双桥河的中间开始平整土地。
幸好现在兵多,一千来人花了五天时间便整理出一个两平方公里的土地。
接下来,建筑组顶上。
他们指挥兵士挖坑、筑板、编制钢筋,一车一车的水呢通过三个山间径口送了过来。
在如此群策群力下,主体工程于十月十六日完工。
一个大致是正方形的土地上,分做三横三纵,像个简陋的棋盘。
最北面是一幢长三十米,高九米的三层建筑,每层十间房。第一层为四川巡按攀西分院,第二层为建昌道攀西分署,第三层为巡抚都院。
因为巡抚和巡按基本不来,所以这幢的主人实际上就是叶宰。
三衙往南一纵,西边是副总兵驻地。
拟建三列长长的二层营房,中间是校场。但是,为了建三衙,目前只是个雏形,就正中间修建了个水泥台,高悬两杆大旗,一杆为“建昌标中营”,另一杆矮点的为“秦”。
兵士们则全部搭帐篷。
东边是攀西州州衙,也是因为建三衙,只围了一溜围墙。王之临暂时于三衙一楼办公。
十月二十日,情报队传来成都的消息,卢九德驾临。
叶宰大呼不科学!
不是说官员上任都要绕来绕去,到处收程仪吗?怎的这个太监如此清新脱俗?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啊……
成都陆续传来的消息证实了他的判断。
卢九德下马第一日参加张抚台宴饮,席中婉拒了游玩的邀请。
第二日,代表皇帝走访亲戚,赐蜀王府金100两,绢十匹,衣物若干。
第三日,参观成都左、右、前卫校场点兵,勉励诸兵将戮力为国。
第四日,接见新任四川总兵刘可训,宣皇帝制命,嘉奖其平水西之功。
第五日,挥别四川文武,放船南下。
此时,叶宰携王之临、秦佐民及一千兵丁已动身北上两日。
十月二十九,叶宰到达建昌,李唯辅、彭定元、林进材、冯标已经候在城外,见后即大礼参拜。
叶宰发扬了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精神,直接下令继续北上。
于是,队伍壮大速度被拖得很慢,堪堪于十一月三日到达青冈关,叶宰突然命令:不走了,就在这儿等。
其实彭定元等人还想迎到行都司边界上。奈何叶宰的命令又不得不听,毕竟他是现管,在没有搭上镇守太监的路子前,小心点为好。
一年后故地重游,叶宰终于走进了滞留三天也没有进过的地方。
青冈关论起来并不大,一处数百平方的河滩上建着十几间房屋,但若是谁敢小看了它,必定会碰得头破血流。
它有三道拦河的铁链,链子粗如儿臂。
此外,山壁上还另有乾坤。在河东西两岸、树木遮挡之后,挖有十几个藏兵洞,内藏精兵四百,大将军炮、虎蹲炮数十门。
一旦遇有战事,藏兵便可以趋进河岸,发挥居高临下的优势,两边一起发力,以炮子和弓箭覆盖全河。
叶宰走访过后,背上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也就是上次行都司没敢把自己当敌人,手段都没全使出来,只用了几艘战船拦截。可笑自己居然把别人当成了弱鸡!
真是小看了古人的智慧,算是一个小小的教训。
当晚,李唯辅找到叶宰。
“良臣,你组了个学社?”
叶宰能听出李唯辅语气中的不满,暗想:得,身边出了叛徒,多半是王之临,遂安慰道:“君杰兄,我就是走到禄马驿临机一闪才弄出来的,可不是想背着你搞事。”
“我不是说这个。如今江南遍地学社,不缺你一个。”李唯辅摆摆手,急道:“我就问你,你那个社纲上,为何没有尊王攘夷?你想干什么?”
说到“干什么”的时候,李唯辅拍着桌子站起来,怒发冲冠,两眼逼视叶宰,好像一有不对就要血溅五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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