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激战了一天的战场终于平静下来。
哦,也不是完全平静,尚有无数伤者在哀嚎。
流寇、京营两方人都有,只是京营伤者有郞中救治,而流寇们则任由啼号之。
望着一平方公里上躺满的人体,叶宰叹道:“杀伤过大有干天和啊……”
“非也!”商辅明倏地转过头,两眼直视叶宰,激动道:“他们是叛贼,皇爷才是天。杀叛贼,上天只会高兴。”
“可是,他们也是走……”叶宰顿了顿,感觉再说下去言多必失,遂改口道:“算了,杀也就杀了。商公公,本官想命人挖几个大坑把尸体埋了,以免引起瘟疫。”
“叶部院说的有理,咱家信佛,也讲求入土为安。”商辅明笑眯眯地说道,心里却已在考虑给崇祯密函的措辞。
首先,必须是大胜!
磁山方面流寇聚集有十来万人马,官军上下用命,一战败之,斩杀一万多人(这个造不了假,巡按会来点数),余者溃逃不知所踪。
其次,功劳。
奴婢抓住战机,与叶巡抚一起亲临前线,派出副总兵王朴直薄敌阵,取得自剿匪以来的首次大胜。
再次,请罪。
靖远伯王永恩因看到流寇势大,居然胆怯不敢战,奴婢心忧皇爷江山,才不得以动用监军权力和叶巡抚配合,将其罢免。
最后是接下来的任务,奴婢将和叶巡抚率领京营再接再力,继续清剿河南剩余流寇,还河南百姓朗朗乾坤。
此时,被关在精钢马车上的王永恩还不知道,自己又被拿出来鞭了一次,以后能吃饭的好日子已不多了。
当天晚上,大军在喇叭口扎营,这是为了稳妥。毕竟地形不熟,赶夜路并非京营所长,再加上还有一万多打散的流寇,难保不会趁夜袭营。
喇叭口这里地形就很好,大不了遇袭后退入谷中。
商辅明和叶宰呆在一张帐篷里,两人胜利过后都很兴奋,决定不用睡了。一是商议起草给皇帝的捷报,一是后面进军的方向。
捷报没什么好说的,都按商辅明想的那样写,再加上才统计出的战果:匪首“满天飞”、“诈手”、“刘备”授首!
就是这三颗脑袋都被炸得有点面目全非,找了好些俘虏才认出来。
商辅明一点都不嫌弃,派手下太监去给脑袋做美容,再用石灰硝好。
叶宰对于商辅明突出他自己的事看得很淡,太监嘛,一为权二为钱。
不突出商辅明叶宰就要塞钱,可叶宰身上带的银票不多了,而且他也不想再花。因为元宝石再过几月能量便将达到十万,到时搞定崇祯,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有。
于是,两人各怀心机,非常愉快地议好捷报,然后联署随三颗首级一起发往京师,让崇祯能早点乐呵乐呵。
接下来的行军事宜,两人却出现了分歧。
叶宰想直接插向西南去林县解围,商辅明不同意。
他认为一个土司同知死则死耳,但绝不能对南面的安阳视而不见。
安阳为什么重要?
那里有一位亲王——赵王朱常清。
虽然如今的赵王不受重视,第一代赵王朱高燧还差点被扣上谋反的帽子除爵。可论起来,朱常清怎么也是成祖的直系子孙,当今崇祯的叔叔辈儿。
崇祯皇帝常常以关爱亲情的面目出现,其实就是好面子,明明知道这些蛀虫已经刨烂了大明的根基,表面上仍然容不得亲戚们出事,惹出天下物议。
叶宰知道商辅明说的都对,在他的历史印象中,后来的确因为死了几个王爷,导致崇祯逼死过手下的大臣。
但,那又如何?
私心里,叶宰巴不得流寇把宗藩们都掀了,正好少了他一番清田的手脚,也省得以后再有人打着“勤王”的旗号,重立一个皇帝来和自己打擂台。
不过,这个道理不能和商辅明说。
叶宰找了个好理由,说安阳城防周密,流寇围了两月不也没打下来吗?不如打下林县,扼住太行陉口,如此配合着北东南三面大军,流寇将成关门打狗之势也。
商辅明坚决摇头,说赵王给皇爷发过好几封求救奏本,皇爷在他临走前也说过,拯救河南藩王乃第一要务。
河南藩王!
听到这个任务,叶宰觉得牙都快倒了!河南可不止这一位赵王,还踏马有开封的周王、洛阳的福王、南阳的唐王、怀庆的郑王、卫辉的潞王。
加上赵王,一共六位王爷。他们占了河南最精华的大半土地,大量的人口成了他们手下的隐户匿户。
保护他们?宁恨不得他们去死!
叶宰遂提出建议:“兵分两路,商公公与本官各带500神枢骑兵、1500神机步兵。商公公去安阳,本官去林县,如何?”
不如何!
商辅明颇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虽然武艺不俗但带兵不行,敢独自去安阳不啻于送羊入虎口。再有,京营打顺风仗行,啃硬骨头还得是叶宰的手下。
当然,他也可以再次行使监军权力拿下叶宰。
但他和叶宰相处这段时间对其性格大致有个了解,此人别看嘴上悲天悯人,其实内里心狠手辣得很!自己倘若动手,叶宰不见得会束手就擒,大有可能会抢先将自己拿下。
商辅明一想到来时路上看到的那些死无全尸的尸体,非常清醒地认识到了叶宰亲兵队的实力,隐隐打了个寒颤,不得不捏着鼻子同意了叶宰的军略。不过,小报告仍是要打的,不救亲王的黑锅他可不愿帮着抗。
天亮后大军出行,向南一天时间走到?水河边的临水镇。
镇子里空无一人,处处都是残垣断壁。
百姓不知是被掳走了,还是躲到了野外。
在叶宰看来,恐怕第一种可能性最大,因为老人小孩的尸体到处都有,而青壮男女极少,值钱的财物包括衣服也都失踪了。
如果说官兵也会杀良冒功、抢劫财物的话,那理应将所有人全部杀死再割走青年男子的脑壳,为何不如此做呢?
因此,是谁做的不言自明。
叶宰只得再次派出辅兵挖坑埋人,然后选中镇中祠堂做为自己的中军驻地。
刚刚安置完毕,辎重营来报:村中所有水井都堵满了尸体,有被杀的,也有自杀的。
自杀的以女性居多,想必是不想受辱投水自尽!
所以,镇里的水不能喝。
“踏马的!”
叶宰拍案而起,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怒道:“流寇该死!”
辎重营主管吓得扑通一下跪地,战战兢兢道:“抚台,怎……么办?”
叶宰一指镇外,“撤出去,扎营在河边,河水是流动的总可以喝吧?”
翌日清早,叶宰召来王朴,命令即刻渡河、转向西面直趋木县。
王朴当场惊呆了,为何不是去安阳?
翕动嘴皮半天,他最终也没有发出质疑,心想反正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没见商监军也没出声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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