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律真脸色阴沉,“胡侍郎,你真是好歹毒的心,不知皇后是何处得罪了你,你竟然要下这样的毒手!”
胡侍郎傻眼,他的确是存了自己的一些小心思,可也正经没有想过要了皇后的性命。他对皇后的死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这前提,总是牵扯不到胡家才行。如今被关了,他才意识到了不对。
“皇上,臣不明白您的意思。”即使被关,胡侍郎依旧不慌不忙,“臣并没有毒害皇后娘娘,臣是外臣,皇后娘娘居于深宫内院,如今即使不是在宫中,也是有许多人守卫,臣根本没见过皇后娘娘,那些人都可以作证。”
“哼,你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敢的?”
“臣不明白皇上的话,臣并没有做越矩之事,更没有毒害皇后娘娘。不管皇上信不信,臣都没有做。”
“你当然没有做,你只是借了你夫人的手做了。你可真是好算计,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却推了自己的夫人送死。”
“臣没有。”
“没有?那你如何解释皇后吃了你夫人送去的药材,连喊太医的工夫都没有,直接就去了?胡侍郎,你可莫要把朕当做傻子来糊弄,你别忘了,朕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需要依仗朝臣的皇子了。”
如果说,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没有叫胡侍郎害怕,那他现在却是真的怕了。他知道,皇上现在是疑心他了,不管皇后的事是真是假,他这回怕是没那么好脱身了。
“皇上,请明鉴,臣跟随您多年,并不敢随意欺瞒。”
“敢不敢,不是嘴上说说就行了。与其说这些空话,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回答朕的问题吧。念在你在朝为官多年的辛苦,朕给你些时间,你可一定要仔细想明白才是。”
萧律真留下这么一句,就离开了昏暗的牢房。
胡侍郎打量了周围的环境,确认附近并没有人看守,才沉着气在略带了霉味的床板上坐下。他努力回想,自己近来是否露了什么破绽,并不曾发现胡夫人古怪的神情。
胡夫人靠在墙角坐下,努力往角落里躲。糊涂了好些日子,她这时可算是聪明了一点。原来皇后说的话还有这么一层意思,只是现在自己才想明白,未免太晚了。
萧律真一路出去,吩咐下去,叫所有人收拾了东西,今日便要回宫了。
回宫的决定听着是有些草率,可有了皇后的崩逝,便也不算草率了。一干人等,连夜回京,在黎明时分,才抵达宫门。
皇后崩逝的消息早就传回了宫中,等皇后尸身运回宫中,宫中一应事宜已经准备好了。
皇后乃国母,既然是皇后的丧事,自然是要办得庄重风光的。可如今后宫无主,连个主持大局的都没有,萧律真便点了路柔和蓝玉共同操办皇后的身后事。
旨意下来,蓝玉以病中体弱,回绝了这个差事,最后只得路柔一人担起责任。
整场丧事办下来,已然是到了深秋。
丧事结束的第二日,天刚破晓,萧律真和路柔就在城郊送别谢晚芙同陆苏叶。
“阿柔,往后你和阿真要好好的,我虽不能陪着你们,但也会一直惦记着你们的。”谢晚芙拉着路柔的手,是万般不舍。
“你才是要好好的,等到了地方,记得给我写信。”路柔心中难掩酸涩,她在宫中这几年,早已和谢晚芙成了知心姐妹,如今两人就要天各一方,她当真是十分舍不得。“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就为你做了两身衣裳,还有,沅沅也叫我给你带了些东西,都给你放在马车上了。你这一路,千万要小心。”
“我知道,你帮我给沅沅带句话,我很舍不得她,若是往后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若非担心引人注意,沅沅定是要过来送你的,她知道不能过来,哭得厉害,你可千万记得回来看她。”路柔哪里舍得松手,握着谢晚芙的手,恨不得一直不松才好。
“我……说实话,我先前还每日期盼着离开,真到了这个时候,我又生出了许多不舍,一时间倒是犹豫了。”
看着两个说了半天,就是不松手,萧律真笑着打趣道“你可快别说这个了,再这么说下去,苏叶可就要掉眼泪了。”
“我不过是说说,又不是真的不走了。”谢晚芙可不会为着这个就不好意思。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也只能送到这里了,你们在外面,一切都要小心。等京中局势稳定,你们也回来看看,别把我们忘了才是。”萧律真嘱咐道。
“肯定不会,行了,等天亮人就多了,我们得赶紧走了。”谢晚芙也知道,是时候走了,再在这里耽搁,也是枉然。
看着谢晚芙和陆苏叶的马车走远,萧律真心头舒了一口气,“终于走了,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想来他们也能顺遂一生了。只是,咱们接下来可就要麻烦了。”
“这有什么,左右会熬过去的。”路柔握住萧律真的手,“我会陪着你的。”
“是啊,会过去的,咱们回吧。”
早朝之上,萧律真将胡侍郎毒害皇后的事说了。“胡侍郎毒杀皇后,其罪可诛。朕本欲将其斩杀,但念他为朝廷辛苦了几十年,还是不忍要其性命。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不知众位爱卿有何见解?”
一道惊雷劈下,自然是炸起一片水花。
“胡侍郎两朝老臣,一直以来为国为民,若是因为此事就要了他的性命,恐怕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胡侍郎纵然有功劳,也不能以他的功劳来抵消罪过。难道皇后娘娘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吗?”
“你何必与我呛声?我只是说不能要了胡侍郎的性命,并非说不追究他的罪过。”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难道因为他有功劳,就可以不计较他的罪过吗?以我来看,既然他毒害了皇后娘娘,那他就该付出自己的性命,那才是公平。”
“此话无理,若是留了胡侍郎一条性命,他可以继续为朝廷做事,可以造福百姓,岂不是大大的功劳。若是杀了这样一个良才,岂非是朝廷的损失,是百姓的损失?”
“造福百姓,那是皇上的事。朝中少了一个胡侍郎,并不会有什么大碍。如今朝中人才济济,就算是少了一个胡侍郎,那还有千千万万的人可以补上来。如果开了这个先例,往后朝中重臣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了?”
“何必以偏概全,实在是歪理。”
“你也知道以偏概全,以他一个人的功劳,就盖过了他天大的过错,难道就不是以偏概全吗?他今日能够毒杀皇后娘娘,往后未必不会毒杀皇上。难道等他以后做更可恶的事后,继续以功劳相抵吗?到了那时候,干脆叫皇上禅位给他胡侍郎算了。”
“胡侍郎忠君爱国,怎么可能会杀害皇上?”
“既然忠君爱国,又为何要去杀害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难道做了什么残害百姓的事吗?就算是皇后娘娘做了错事,也轮不到他一个侍郎来惩治。”
“为不善乎显明之中者,人人得而诛之。”
“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就说说皇后娘娘到底做了什么不善的事?你若是能说出来,我便认同你的话。”
“……我说不出,但并不代表皇后娘娘无错。”
“你并不能说出皇后娘娘的过失,那为何就认定了皇后娘娘一定有过失?身为朝中臣子,难道仅凭自己的臆想就可以随意诬陷别人吗?皇后娘娘被害,你不是想那害人的人为何这么做,就认定了皇后娘娘有错,这又是哪里来的道理?”
“胡侍郎为人正直,如果皇后娘娘无错,他是绝对不会下此毒手。”
“笑话!皇后娘娘是天下女子的典范,后宫事务管理井井有条,从未有过什么乱了规矩的事,对待后妃又是宽容祥和,难道这样还是有错吗?还是说在你眼中,皇后娘娘只要坐上了皇后的位置,就是有错吗?”
“你为何要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我不过是就事论事,你却这样恶意猜度我,实在是有些过分。同朝为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没什么过分的,当年皇后娘娘嫁于皇上,就有许多臣子不满,若我没有记错,你就是当时那些人中的一个。皇后在位,从未有过差错,如今你逮到了机会,你便要如此恶意诬陷,实在是不配做一个臣子。”
“我是不会做出如此……”
“皇后娘娘将门虎女,也是上过沙场的巾帼英雄,这样一个女子作为皇后,难道就叫你们这些人这么看不惯吗?非要叫你们家里柔柔弱弱,只会赏花吃茶的女儿做了皇后,你们才不会非议吗?”
“如此恶意诬陷,实在过分!”
“何为诬陷?我没有捏造事实,更没有给你们泼脏水,又哪里谈得上诬陷?某些人摸着自己的良心,好好问问自己,究竟有没有私心?”
“你这是胡扯!”
……
听够了下面那些臣子辩驳,萧律真烦不胜烦。“好了!把这里当作什么地方了,这里是你们吵嘴的地方吗?朕还坐在这里,真当朕不在了吗?”
“皇上恕罪!”呼啦啦,一群人跪在地上,那场景委实够吓唬人的。
“胡侍郎先收监,朕会仔细斟酌他的处罚,今日就退朝吧。”
另一边,陶宁带人去了胡府,按照先前那人提供的消息,陶宁一路摸到了书房,果然在胡侍郎书房找到了不少好东西。
“这些东西全都是他这些年做的好事,桩桩件件,都是罪大恶极。”陶宁愤恨无比,“为了一己之私,他竟能做出如此多的恶事,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依我来看,明日就将他斩了才好。”
萧律真沉着脸看完陶宁带回来的东西,“将他斩首不是难事,可杀了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白狄虎视眈眈,杀了他也是无济于事。”
“那就这么放过他?”
“当然不行,他如今还有些用处,等他没了用,再斩了也来得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