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仙呐,这是去哪儿了?今儿个晚上可是有贵客特地点了你的名,你现在赶紧梳妆打扮,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务必要讨了贵人的欢心。咱们寻芳楼丢了胡大人那样的贵客,可不能再丢了旁的贵客了。”茹娘一进门就说个不停,言语之间,颇有些责怪凤仙的意思。
若是换了平日,凤仙少不得是要回敬两句的,可今日她实在没有这个心情,“我要赎身。”
茹娘哪里能听得了这个,当即就急了眼。“你说什么?凤仙,你这青天白日的,说什么胡话?之前那胡大人来帮你赎身,我开的价,你没能接受,现在怎么又突然说起赎身的事了?你可别忘了,现在没人帮你出赎身的钱,就凭你那点家底,想要赎身可还要好些年呢。”
“茹娘,你必须要同意,我只是通知你一声,并不是来和你商量的。”左右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凤仙也不顾忌是否会得罪茹娘了。
“哟,这是又攀上哪个高枝儿了?说话这么硬气,想来应该是银子准备够了。你要赎身也行,今晚把贵客伺候好了,明儿个把银子送到我跟前儿,我自然就同意你赎身了。”茹娘虽然把凤仙当作摇钱树,可她也不喜欢一个不听话的摇钱树。既然要走,那就要狠狠敲她一笔才行。
“我今晚不会伺候贵客,也拿不出你想要的那些银子。我有多少身家,你是知道的,那些东西我只会留下日常开销,其余全都给你,爱要不要。”
不伺候贵客,不给银子,两样都捞不着,茹娘自然不会依的。“那你在这儿跟我废什么话?拿不出银子,还想赎身,做什么白日梦呢。不管你愿不愿意,今晚的贵客,你一定要伺候好了,否则有你好果子吃的!”
看着茹娘那尖酸刻薄的嘴脸,凤仙只觉得好笑,她从前还觉得茹娘只是嘴巴毒一点,心里是个善良的,现在看来,自己就是个眼瞎的。“我得了花柳病,你还要我去伺候贵客吗?”
“什么!”茹娘只以为是自己听岔了,“凤仙,你再说一遍,我方才一时没能听清。”
“我说我得了花柳病。”凤仙嗤笑一声,“茹娘,你这还没上年纪,怎的就听不清旁人说话了?”
“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啊,你可别为了一个胡大人要搞守身如玉那一套。你就算想要守身如玉,也别编出这样的借口,实在是太离谱了。”茹娘吓得够呛,这要是被人知道她寻芳楼里有人得了花柳病,这寻芳楼的生意指定是做不下去了。
“我没开玩笑,刚才和小翠出去就是看大夫去了,你要是不相信,直接去找大夫问吧。”
茹娘这才信了几分,她只觉得眼前一黑,直接跌坐在地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贵客可是点明了要凤仙的,现在凤仙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她怎么和贵客交代啊?
“凤仙,你怎么会得了这样的病?你不是一向只……”是啊,凤仙一向只伺候那个胡大人,怎么可能会有那种病?这一定是凤仙想出来的幌子!想到这里,茹娘又振奋起来了,“你可别骗我了,我虽然没什么大见识,可也知道你只伺候过胡大人,是万万不会得那种病的。”
“我骗你做什么?”凤仙知道茹娘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便解开身上的衣裳,露出了背上的一大片疹子,“看到了这个,还觉得是我在骗你吗?”
看着凤仙背上一片红疹,茹娘觉得腿软,完了,这回是真的完了。“你……你怎么会得了这个病,难道真的是胡家那个弄的?”
凤仙将衣裳穿好,“是啊,就是他。不过我都这副模样了,只怕那位比我好不到哪儿去了。”
“完了,完了,今儿晚上该怎么办啊?那位贵客可是亲点了你,现在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去待客,这可如何是好啊?”茹娘说着说着就哭了,如今凤仙是头牌,除了凤仙便再也没有第二个能挑大梁的了,这寻芳楼难道真的就要完了吗?这寻芳楼一完蛋,她往后可要靠什么过活啊,真是造孽啊!
“你叫芳兰或者水仙去,不都是一样么?”
“那怎么能一样,贵客点的是你,除了你之外,谁都不行。”茹娘狠了狠心,“凤仙,看在咱们这两年的情分上,你今晚去陪一陪贵客,就只是陪着喝酒吃茶而已。我只求你这一回,你今晚去了,我就答应你赎身的事,而且我不要你的银子,你就帮我这一回吧。”
“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我去?”凤仙不敢相信,茹娘知道了她如今的状况,竟然还敢开这个口。“你不怕我把这个病传给了贵客,到时候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只是陪着吃茶喝酒,应该不会吧。可如果今天晚上你不去,咱们寻芳楼说不准明天就不在了。你就帮我这一回,我不但不会拿你一两银子,还会额外再给你一百两,好叫你往后过得松快些。”这是眼下唯一的出路了,茹娘只能冒险赌一把了。
“好,立字据吧。你的要求我会做到,你也得信守你的承诺才行。”凤仙想着,反正也是要死的,还不如在死之前拿着这些年的积蓄痛痛快快过两天好日子。
“好好好,只要你能帮我度过今晚的难关,我该做的一定会做到。”茹娘见凤仙松了口,自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花魁可以再重新培养,但寻芳楼没了,那可就真的没了。
两人立下字据,便等待着夜色降临了。
路府,陶宁拎着大包小包的点心去了路沅处,今日他是特地出门给路沅买点心的。先前和路沅打赌输了,这便是他输给路沅的。
“你买了这么多,那我可要吃上好久了。”能白得这么一大堆点心,路沅高兴极了,“不过这些花了你不少钱吧,我占你这么大个便宜,还怪不好意思的。”
“没有多少,这些点心你先拿着,我还有事要去禀告老爷。”陶宁心里惦记着事,也顾不得和路沅多说话了。
“什么事儿啊,你也和我说说呗。”路沅一把拉了陶宁,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和胡长武有关的事,我不多说了,得赶紧去找老爷了。”
陶宁不多说,可路沅却不是个不多问的性子,她嘱咐人把点心收好,自己就跟着陶宁出去了。
陶宁一路去到路翊的书房,可巧路翊不算忙,就见了他。
“老爷,我今日出去遇见了上次和胡长武一起的那个凤仙,她去医馆看病,我一时好奇就跟了上去。也是凑巧,就听到她得了花柳病的事。我寻思着那个胡长武可能也得了这个病,特地来和您说一声。”
路翊被这个消息惊到了,“你当真听清楚了是花柳病?”
“是,听得清清楚楚,所以才一刻都不敢耽误,一回府就来向您禀报了。”陶宁斟酌了一下,“老爷,这事咱们府里要不要掺和一脚?”
“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这个消息并不能确保无误。就算真的要掺和一脚,也得把这个消息证实了才行。”路翊自然是不会将此事放过去,如果这件事能够坐实,胡相那一派必定会大受打击,到时候正是清算的好时机。
“我也想给老爷出一份力。”陶宁还想着路沅当初被胡长武吓到的小可怜的模样,心里难免有几分怨怼,恨不能亲自将胡长武收拾了才好。可惜,以他如今的身份,不能光明正大来,只好借着向路翊效力帮路沅报仇了。
“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可暂时还用不上你,你先回去吧。等消息证实了,若有用得上你的地方,绝不会把你忘了的。”
将陶宁打发走,路翊倒是认真考虑起该如何处理这事了。虽然他和陶宁说消息尚未证实,不好动手,可他心里还是相信这个消息十有就是真的。心里有了猜度,他提笔就要给宫里的萧律真写信,这种事情,自然是皇上的人手才能更好地查清。
路沅躲在屋外,将陶宁和路翊的话听得清楚,回到自己的住处,便立即问了越桃,“越桃姐姐,你知道什么事花柳病吗?”
越桃被这个问题惊得险些摔了手里的花瓶,“小姐,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我就是在外头听到的,不知道是什么,就回来问问你了。”路沅没敢说是自己偷听到的,随意扯了个幌子糊弄过去。
越桃自然不会追究路沅话的真假,“小姐,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千万别再说了。这要是被夫人听到了,定是要训诫你的。”
“这不是好话,我当然不会随便出去说了。不过,越桃姐姐,你和我说说这是个什么,我知道了就不会再问了。”
“就是……就是不好的东西就是了。小姐,你就别问了,回头小心旁人听见了,到时候可就糟了。真是,也不知道是谁,竟然这么不知羞,光天化日的,竟敢说这些羞人的话。”越桃狠狠啐了一口,只觉得说这话的人不安好心。
路沅看越桃对这话十分不喜的模样,有眼力地不再多问,转头就到书房写了信,叫人送到宫里去了。既然旁人不说,她问姐姐就是了。
路柔收到信时还十分高兴,毕竟能叫妹妹时时惦记着,的确是个叫人欣慰的事。可把信打开后,她就高兴不起来了,妹妹竟然在信里问了花柳病那样污糟的东西,这叫她如何能忍?
心中担忧妹妹在外头会被人教坏,她当即就写了信回去,询问路沅如何会得知那样的东西。
路沅一向和路柔无话不说,就把自己偷听到的话转述给了路柔,路柔放下心里的担忧时,对陶宁的那些话生出了极大的兴致,转而就去找了萧律真。
也算是巧,路柔到的时候,正好是萧律真看了路翊的信的时候,两人一合计,觉得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只要抓住此事,定能将胡家撬开一块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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