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长文原本心中还在得意,直到听到凤仙口中说出谦王二字,心霎时就凉了。谦王怎么会去寻芳楼?
洛星阳也很惊讶,不同于胡长文的惊讶中带着担忧,他更多的是觉得自己太过粗心了,当日他也是在寻芳楼的,竟然没能发现谦王也在,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谦王?”萧律真在人群中扫了一眼,迅速就看到了穿得十分富贵的谦王,他就知道,这三哥是不会不来看这种热闹的。“三哥,你也别躲着了,出来说说话啊。”
谦王原本还混在人群之中,看热闹看得那叫一个乐呵,谁成想还把自己套进去了。这下被点了名,哪里还能再躲着了,只好费劲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三哥,你当日去没去寻芳楼?又见到胡长文了没有?”
谦王嘿嘿一笑,“我就是去听个小曲儿,没想干别的。我那天也的确看见了胡长文,他还和凤仙一块儿喝酒来着,不过后来我家里头出了一点事,我就直接走了,就不知道后头有什么事了。”
“这么说,胡长文的确是去过寻芳楼了,那他刚才不就是在撒谎吗?天呐,这可是欺君之罪呀!”路柔非常“不经意”地说出了声。
胡家人个个面色难看,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一遭,谁能想到谦王会去那种地方呢?
要不是时机不对,萧律真只怕就要好好夸一夸谦王了,这一下可真就把胡长文的事来了个板上钉钉,再也不能更改了。
这种时候,萧律真还是要装出样子的,“胡长文,你还有何话要说?朕先前看你说得那样笃定,还以为你真是个无辜的,还想着这凤仙是不是个奸猾的。如今看来,你胡家人还真是胆大,真把朕当作个傻子来糊弄了。若不是当日谦王也在,只怕今日就要被你糊弄过去了!”
胡长文下意识一颤,死死伏在地上,“皇上,臣是冤枉的!”
“冤枉?你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谦王冤枉了你吗?”萧律真一声冷笑,虽未多言,但该有的意思已经全都透出来了。
胡相看情势不妙,连忙出言为胡长文辩解一二“皇上,长文不是说谦王诬陷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他的的确确是去过寻芳楼的,只是他并没有害凤仙。方才只是一时情急,才说错了话,还请皇上勿要怪罪。”
萧律真不得不感叹一句,不管是什么身份的人,不管是什么品性的人,总是对自己的孩子有莫大的容忍和耐心啊。若是这胡长文不是胡相长子,只怕胡相连一个眼神也不会给他的。感叹归感叹,正经事还是不能忘的,“你是这个意思吗?”
“是是是,臣就是这个意思。”胡长文自然是知道自家爹说的话都是为了自己好,连忙点头认了下来。
“那你刚才为什么又说你没有去过寻芳楼,如果你没有做过亏心事,光明正大承认了就是了。这般遮掩,很难不叫人起疑心啊。”
“臣之所以隐瞒去过寻芳楼的事,实在是担心您会误会。”胡长文想也不想,立即就解释道。
“朕会误会?简直是笑话,朕虽然登基时间不长,可也不是昏君,基本的辨别是非的能力还是有的。你既然这样想,只怕心里已经把朕当做昏君了。若不是把朕当做昏君,又如何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骗朕!”萧律真怒极反笑,“胡大人,真是好啊,只怕是从来没有把朕放在眼里吧。”
“臣不敢!”胡长文心里很是懊悔,自己方才怎么不多想想就回了话,现在好了,爹好不容易圆回来的话,自己又把自己往死路上送了。
胡相在一旁看着,心里已经怒气冲天,若不是自己的长子,他定是要当场把这蠢货送上死路去,也省得他看得头疼。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方才谎话是张口就来,现在倒是会说不敢了。”萧律真面无表情,看着就很唬人,“凤仙,你继续说。”
凤仙有了萧律真的允许,自然是愈发理直气壮了。“回皇上,当日这胡长文找到民女,说了许多威胁的话,民女实在是害怕,连夜就赎了身离开寻芳楼,生怕走晚了一会儿就会丧命。本来想着离开寻芳楼之后,这性命也能保住了,可第二日民女出门采买物件儿,就发现被人盯上了。匆忙逃命之余,发现跟着民女的竟然是胡长文。”
“胡长文,对此你又有什么要说?”
“臣,臣,臣……”胡长文现在脑子就是一团浆糊,哪里还能想得到合适的借口。他还以为当初跟踪凤仙,凤仙并没有发现,没想到她早就知道了。
“怎么,这是无话可说了吗?既然无话可说,那这件事就是真的了。”
“不是,皇上,那就只是凑巧。”胡长文自然不能就这么认下罪名,“臣不知道凤仙说的是哪一天,臣从来没有跟踪过她。自从那天晚上去过一次寻芳楼,臣只在第二日一早出门为母亲买过一次点心,就再也没有出过门了。”
“你们两个说的又不一样了,朕可真不知道到底应该相信你们哪一个了。凤仙之前可从来没有撒过一次谎,但你却不同,刚才可还是跟朕说了谎话的。”
胡长文也知道此时的情况对自己不利,“皇上,臣再也不敢欺瞒皇上,臣真的没有跟踪过凤仙。这件事绝对有误会,许是臣和凤仙同路,她才以为臣是跟踪她的。”
“不是这样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民女也不敢再继续瞒着了。”凤仙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胡长文,看样子是下定决心要破釜沉舟了。
胡长文被看得胆寒,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会出什么大的篓子。可就算是知道会出事,他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皇上的面去制止凤仙。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只能寄希望于凤仙不要说出太过分的话了。
凤仙却是不能感受到胡长文这份哀切的心了,“皇上,民女今日来此,能有这样无畏的决心,实在是因为民女没有几天可以活了。”
萧律真心下激动,最重要的话题终于来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随着萧律真的问话,胡长文的心彻底凉了,他终于知道凤仙敢光明正大告到皇上面前的底气是哪里来的了。
“民女得了花柳病,是胡长武那厮害的。民女虽然从前是寻芳楼出来的,可正经也是个淸倌儿,却被胡长武害成了如今的模样,民女觉得十分委屈,在死前只想为自己求个公道。”
凤仙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将在场所有的人都劈得傻了眼。
胡长文知道,如今的局势已经大大不利于胡家,不管凤仙所说能否被证实,胡家的名声是彻底完蛋了。想到名声败坏的后果,他已经完全没有再说话的心思,颓然地瘫坐在地上,了无生机。
胡长文这么快就放弃了挣扎,胡相却不会,他立马跪到萧律真面前,“皇上,请容许臣解释。”
“解释?不是反驳,是解释,看来这件事是真的了。胡相,你可真是叫朕失望。当初胡长武犯了错,朕小惩大诫,叫你回去好好教一教儿子,如今看来,你不但教不好儿子,也管不好自己。你教出来的儿子,要么是满口谎话,要么是流连烟花之地,就没有一个堪当大任的。”
这话说得已经是十分严重了,被皇上亲口下了不堪大任的定义,这往后还有出头的日子吗?
胡相绝不允许自己家的前程就断在儿子这一辈,胡家祖辈多年的努力,如果就这么断了,他往后死了,也没有脸面面对死去的列祖列宗。
“皇上!”不管如何,一定要叫皇上改了这个口。“长武如今的确病了,可却不是像这位凤仙姑娘所说,长武分明就是被她害得染上了这个病。长武从前的确会去寻芳楼,可他去了也只是找凤仙,怎么可能会得那样的病?”
“胡相,就算你是一品大员,也不能这样空口污蔑我。但凡认识我凤仙的,谁不知道我跟了胡长武之前,是清清白白的。跟了他之后,我就再也没和旁人有过接触,如何会得这样的病?”
“这就不知道了,毕竟你在那样的地方,谁知道你会不会和什么人有接触。”为了挽回家族的名声,胡相也只能厚着脸皮和凤仙争辩了,“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花楼里的姑娘会为一人守节呢。”
“胡相说话不必如此阴阳怪气,我的确是混迹风尘,比不得胡家光鲜。可我从前也是为那胡长武付出过真心的,是他欺骗我在前,现在你们胡家想把错都归咎于我,那我可是不依的。”凤仙如今态度很是强硬,直接对上胡相,也是丝毫不差。
胡相何时被人这样怼过,一张已经生出了皱纹的脸涨得通红,“你这女子,好生无礼!”
“算了吧,我都没几天日子可活了,还要讲究什么虚礼,也不嫌累得慌。”凤仙嗤笑一声,“胡相,你也不必这样转移话题,我说是你家胡长武害了我,便是他害了我。你就算是说再多废话,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与其在这里浪费口舌,倒不如想想怎么认罪吧。”
“你什么就是什么?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你是个什么身份,竟也能这么猖狂。”胡相也不服输,“按照你的说法,我说是你害了我儿,那便是你害了我儿吗?”
“我当然不是这种不讲理的人,只要叫人去调查一番,真相自然会出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经常和胡长武一块儿吃喝玩乐的那些人,一定已经有人出现了症状吧。既然有人出现了症状,只需要派人去看看,便能得出结论了。”
“那如果是你的缘故呢?”胡相咬死不松口,他相信,只要咬住了是凤仙的错,就一定能改变胡家的颓势。
“可是,只要叫人去查,就能知道,那些所谓的我的恩客,可是一个都没事,但那些和胡长武一处的人,可是中了招的。这样的局势,孰是孰非,是个人都能辨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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