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啸,你回来,先别走,还有些话你一并转告你主子吧。”
“少夫人请说。”
“虽我是极希望他能在孩子出生之时赶回来,但让他接到信息之后,也不必心急火燎地往回赶,需一切安排妥当,确保安全才返程,途中需注意身体,不必为了赶路,风餐露宿,日夜不眠,我和孩子会平安等他归来,让他无须担心。”
“是,少夫人,云啸这就去。”
云啸身影一闪,人已经没了踪影,平日看着挺稳重的一个人,今日竟也这般毛毛躁躁的。
云啸离开之后,成大夫也给我把了脉,说如今胎儿养得很好,让我放宽心,他又给我开了一些安胎药才离开。
不用片刻,整个宅子都知道我有了身孕,还看不出云啸这传播消息的能力这般强。
黎管家匆匆忙忙赶来东苑,先给我来了一轮请罪,说自己眼拙,竟没看出我已经是有孕在身,没能好好照料,有负主子所托,连主子都猜到,他竟然无所察觉,他这管家做得实在不称职,让我责罚。
“黎管家莫要自责,你已经很好了,府中人多事杂,我又是一个懒惰的,这一年都是你在打理整个宅子的事务,事必躬亲,方方面面都兼顾到,实属能干。是我怕你家主子担忧,才刻意隐瞒,我这月份还小,你看不出也是正常。”
“你家主子是极为聪慧之人,他也很了解我,总从一些蛛丝马迹看出不同来,如今我一切安好,一切跟平日一样就好,不用过于担忧。”
虽然我是这么说,但这府中还是肉眼可见发生了变化。
府中第二天又多了好几个大夫,就连接生婆都早早寻好好些个,开始养在了宅子里,我这才三个多月,尚未足四月,竟连接生婆都请了,是不是太过于小心了?
“少夫人,我们主子最不缺就是银两,再养多些接生婆在府中也使得,只要少夫人好好的,主子回来,我们才敢去讨赏。”
云龙笑嘻嘻地说。
“云龙你性子这么跳脱,还真不像暗卫。”
“少夫人,别小瞧云龙,云龙的本事大着呢,要不主子怎会将我放在他身边,若少夫人什么时候闷了,我和云天耍剑给你看。”
“你最大的本事是什么?”
“我最大的本事就是哄主子开心。”
我不禁失笑,这的确是一项大本事。
“少夫人,如今你身边只有小青、小红两个丫头,这两丫头虽机灵,毕竟年幼不经事,我给少夫人再请几个伶俐有经验的丫头,过来照顾夫人可好?如今进府的大夫和接生婆都来自北凤城,都是自己人。”
黎管家第二天跑到我跟前说道。
“黎管家,我身体很好,小青、小红,平日我使唤惯了,旁人一时怕不适应,就她俩服侍我就好。”
“羽娘虽对接生不大在行,但医术也是极好的,黎管家放心。”
虽然我是这般说,但黎管家和府中一干暗卫,还是显得很是紧张,以往我都喜欢看看书,弹弹琴,饭后在宅子散散步,如今散步,除了小青、小红跟着,云龙、云天他们都在身侧,他们就是怕我走路摔着,那小心翼翼的样子,都当我是废人了。
弹琴久了,云龙会笑嘻嘻地说少夫人别累着,主子会心疼。看书久了,云天会说看太久会累眼睛,少夫人先歇歇。
若是沧祁,我还可以撒撒娇或者耍耍赖,但面对他们我却是不好意思的,他们一番好意,我也不能责罚他们。
我实在有些后悔太早告诉他们了,但奈何沧祁他实在太聪明,而我又实在惦记着他,想着他能及时赶回来。
我这边的事情,云啸都会事无巨细说与沧祁听,沧祁来信都是说些他在沧国发生有趣之事,信中都是好事儿,旁的只字不提,我想向他们打听沧祁发生了什么事,却是什么都打听不到,我这时才觉得自己没半个亲信在身旁,实在是不好。
若我也有几个信得过之人,就让他随着沧祁回沧国,他就可以将沧祁每日发生之事,事无巨细来信告诉我,我也不用这般牵肠挂肚。
沧祁收到信已经有些日子,信上说他外祖父的寿宴很是热闹,看见他回来,外祖父的身体大好,他也去看望了恩师,恩师的身子也是很硬朗,但信函却未提归期。
沧国与凤城路遥,若再不归,应该不能赶在孩儿出生之时回来。
若他能回,按他的性子,早已经启程,如今尚未归,定是棘手之事,我并不是怨他不回,而是着实担心他了。
他这一心向着沧天涵,即使不做大将军了,也担忧沧国日后的命途,借由北凤城的兵力,敲打了瀚暮一番,但沧天涵本就心狠,帝王又无情,我又砍了他一条手臂,还真不知道他此次回去,是否凶险?沧天涵是否容得下他?
我又怕沧天涵会将他软禁一年半载。
“云啸,你莫要瞒我,若你主子有事,定要说与我听,我不是脆弱之人,什么事都能承受得起,切莫骗我。”
“少夫人不要担忧,少主真是有事绊着未能归来,少夫人如今有孕在身,要放宽心,我们少主最是聪明之人,这天下没谁能困住他,只要少夫人好好的,我们少主才能好,少主好,我们这些属下才能好。”
见我不得开心颜,云龙,云天他们每天都跑在东苑给我说些趣事,也不知道他们哪搜集到那么多画本子,送了一批进来给我解闷。
我看得津津有味,他们又怕我伤眼伤神,又都不许我看了,于是他们轮番读给我听,不时还说些趣事逗弄我开心。
“主子还没能回来,夫人莫怨,你闷了,唤一声,我们替你解闷,你想散步,我们陪着,你想听戏,我给你找会唱戏的,要不让云天唱给你听也行,你就当少主在身边陪着你,主子说夫人好颜色,可惜我们的脸蛋没少主的好看,少夫人不要嫌弃就好。”
云龙笑嘻嘻地说,果然是最会哄主子开心。
沧祁的人,实在是忠心,他们爱屋及乌,待我是极好。
“少夫人,主子的信。”
每次收到信函,云啸都会第一时间拿过来给我。
打开信函,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信函说他已经启程回凤城,定会赶在孩儿出世之前归来。
信函送到,那沧祁应该也在半途了,只要他平安,我就是放心了。
“主子终于回来了。”
除了我欢喜,他们也是很欢喜,院子了一阵欢呼,估计这段时间,他们守着我,也是极为紧张的。
随着月份变大,我的身体就变得十分臃肿,每日挺着大肚子,实在是累人,就不大愿意散步了,不是躺着床上,就是躺在躺椅上。
虽然一众大夫和羽娘,都说我这胎儿养得很好,脸上都是轻松的,但我还是察觉众人神色隐隐有了担忧。
“羽娘,别瞒我,可是有问题?”
“少夫人,没大碍,就是少夫人这肚子看着比同月份的孕妇要大上不少,平日若不觉得累,还是要多散散步,切莫懒惰了。”
言下之意,就怕胎大难产。
女子产子,无疑都是从鬼门关走一遭。
越是接近孩儿出生,我就越是想念沧祁,我也想念我娘,若他们都在我身边,那该有多好。
我虽是头胎,没有经验,但也自是看过孕妇,我这肚子的确是比她们大上许多,心中实在是有些慌乱,我也听闻不少女子,难产而死。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听闻很多地方已经开始飘雪,就连四季宜人的凤城,今年也觉得很是寒冷,这般寒冷的冬日,不是飘雪就是下冷雨,沧祁这一路应该很是辛苦了。
算算时间,他应该也快到了。
“少夫人,听闻梁城大雪封路了。”
听到这话,心微微往下沉。
梁城雪雁山的盘龙路是回凤城的必经之路,这场有史以来最大的风雪,定是将沧祁拦住了,如此冷的天气,不知道他的衣物是否足够?又怕他为了赶回来,铤而走险。
如今信函也中断了,不知道他如今如何,心中实在担忧挂念。
就在此时,肚子一阵作痛。
“少夫人,你怎么了?”
小红看到我脸色有异,忙问道。
“肚子痛,应该是要生了。”
我说道,虽然声音镇定,但心中有些慌。
“少夫人莫慌,我这就是唤人。”
小青人虽小,但却也还镇定。
产婆们都在宅子住着,接生一应物品管家也提前准备好,不一会一众接生婆就赶来了,一切都有条不紊,不显得慌乱。
“少夫人,不要担心,女子都是要走这么一遭的,我虹娘手中接生的孩子,没有一百都有八十了,都是母子平安。”
“嗯,有劳各位了。”
“每个女子都要痛这么一遭,少夫人忍忍救过了。”
她们都是经验丰富的接生婆,说话语气轻松,嘴角还带着笑,让我慌乱的心情,一下子松弛下来。
生孩子的确是痛,这种痛是持久的,尖锐的,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是这般熬过来,何况我呢?我定能为沧祁生一个健康的孩儿。
我与他的孩儿,究竟是什么模样的呢?眉眼像他,还是像我呢?
“少夫人,用力。”
我很听接生婆的话,她们让我怎么做就怎么做,她们让我怎么出力就怎么出力,但无奈折腾了整整一夜,孩子就是不肯出来。
我听到外面有来回踱步的脚步声。
“怎么还没行?”
“会不会有什么事呢?”
“别胡说,少夫人定是顺顺利利为主子产下孩儿。”
我知道府中的一众暗卫,如今都来到东苑,他们都彻夜未眠在外面等着。
“孩儿,你乖点出来,如今夜晚寒凉,大家都在外面等着呢!”
疼痛感越来越明显,撕裂的痛,一阵阵的钝痛,我刚开始还能忍住,最后却是忍不住,痛叫出声。
“怎么还不行?”
我一次又一次的用劲,但孩儿却总是不出来,虹娘的声音从从容平稳到焦急慌乱,而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浑身又痛有无力。
“少夫人,含着。”
羽娘不停往我嘴里塞着东西,气力聚了,但又散了。
“少夫人,再含着,千万别昏过去。”
“少夫人,你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
她们努力地喊着,我觉得声音越来越遥远,她们的面容越来越模糊。
“里面如何了?”
“黎管家,胎儿太大,怕是要难产了。”
“就怕是要血崩啊。”
“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虽然她们的声音不大,但我还是听到了。
“沧祁,沧祁,沧祁你怎么还不回来?”
我都快不行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一阵尖锐的痛袭来,我禁不住大喊了一声,我一遍遍念着沧祁的名字,只有念着他的名字,我才撑着没有昏厥过去,我说过要和孩儿平安等他回来的,我说过要平安等他归来了,沧祁,怕我要食言了。
“少夫人,主子就回来了,主子就回来了。”
“少夫人,你一定要挺过去,你若不好,少主定是活不成的,少夫人,你一定挺住。”
“少夫人,你再坚持一会,孩子就要出来了,就要出来了。”
为了我的孩儿,我一定要挺过去,我一定要――
“主子已经回到凤城了,快到了,少夫人,你挺住。”
“主子回来了,主子回来了。”
我听到阵阵欢喜的叫声。
“风儿――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就在我痛得快要晕厥过去的时候,我听到了沧祁的声音,他竟真的赶回来了,他竟真的回来了。
那日,当沧祁颤抖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时,我用尽了浑身所有力气后,终于听到她们说孩子出来了,随后我听到孩子嘹亮的哭声。
“风儿,风儿,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是我不好,回得太迟了。”
“风儿,我回来了,你受苦了。”
沧祁喃喃叫着我的名字,我用手去抚他的脸,堂堂男儿,竟流眼泪了,真是有出息。
女子生娃,的确是从鬼门关走一遭。
在太阳初升,洒下万丈光芒之时,我生了一对孩儿,哥哥叫沧濯,妹妹叫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