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宴歇止,樗里寻自然是不能住在阿房宫里,整个阿房宫也只剩下了它如今的主人和未来的主人。
“扶苏怎么看你这位族叔?”嬴政其实并没有饮酒。
起居官也不会允许,因此嬴政的酒樽中盛的也只是清水而已。
“族叔看似胡闹,实际上一直在透露出他的心思!”扶苏认真的回答。
“哦?”嬴政饶有兴趣的看着扶苏。
“樗里未曾忘过他们的使命!”扶苏认真的说道。
从樗里寻走进阿房宫开始,他的一切行为,不论是耍赖的为南府谋福祉,还是后边的那一句大舅子,其实都在隐晦的告诉咸阳,他樗里寻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樗里祖训始终未曾更改!
“朕告诉你,等朕离世,千寻一定会逼你将阴嫚嫁给他!”嬴政淡淡地说道。
亦兄亦父,他很清楚樗里寻是什么鸟。
自己逝去后,以扶苏的能力,暂时也压不住樗里寻,以那家伙的性子不趁火打劫就不叫樗里寻了。
届时,刚刚继位的扶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朝堂百官或许会怒斥,会请烹公子寻,可是,也都知道这是做不到的,最终也只能默认了。
“朕也不知道这是严君百年前就已经算到的,还是他千寻自己想到的,但是不可否认,他这么做是在自黑,也是在帮你最快掌握朝堂!”嬴政继续说着。
扶苏略微思索一番,也很快明白过来。
樗里到樗里寻这一代跟赢氏已经出了五服,严格上来说其实都已经不算是赢氏子弟了,因此,樗里尚公主其实也不违背伦理,唯一的争议就是樗里是嬴姓,同姓不通婚!
一旦樗里寻携威逼迫他这个新王同意赐婚,那整个天下将会剧变,有志之士会认为樗里寻威逼君王,以下犯上,然后会凝聚到扶苏身边,帮助扶苏夺回王权。
而朝堂中那些骑墙派,则会风吹两边倒,看到金陵势大,很可能会倒向金陵。
结果,扶苏很清楚,这些人都会被樗里寻接受到了金陵,然后整个咸阳都只会剩下保王一派,只会剩下他自己人。
那时,樗里寻很可能在离世前,把这些人全都帮他清理干净,将一个完整的大秦交回到赢氏手中。
“金陵是一個为百官舍下的囚笼,只要千寻还在一日,这个囚笼将束缚住所有的野心家!”嬴政认真地说道。
这也是他当初为什么要在金陵建都,不仅仅是为了方便大秦统御南方,同样也是为自己身后事做准备。
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南府之主不能是野心勃勃之辈,否则,大秦必将分裂南北。
只是嬴政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剩下的事就是要交给樗里寻和扶苏了。
在樗里寻之后,谁来接掌金陵,会不会导致大秦南北分立,这些嬴政也顾不上了,只能是留给扶苏和樗里寻去抉择了。
扶苏也沉默了,将来南都金陵必然成为大秦祸乱的根源,而他在位的时候,这就是他必须解决的事情了。
大秦如今疆域太大了,金陵是帝国镇守南方的关键,而且有着会稽水师和番禺海师,哪怕北方精锐尽出也未必能打得过,因此,金陵是不可能裁撤的。
“千寻其实也在做准备了!”嬴政看着思索的扶苏缓缓开口说道。
“父王是说,那群楚姓老兵?”扶苏皱眉,看着嬴政问道。
“嗯!”嬴政点头。
樗里寻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其他,故意将大秦守陵一脉,从樗里一族,变成了一个团体。
在樗里寻还在金陵的时候,这个团体只会在南府生根发芽,长成一棵能为大秦遮风避雨的参天大树。
若是樗里寻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等到樗里寻离世,这个团体将牢牢掌控着南府的军政大权。
而到了那个时候,无论谁成为南府之主,想要对咸阳动兵,整个南府都不会答应,也算是为大秦提供了一个保障。
将来若是继任的新王昏聩,南府也将有能力阻止天下陷入动荡。
因此,金陵将成为一个大秦的牢笼,牢牢的锁死了南府之主,也锁死了咸阳之王。
但是这一切的根本就在于,南府的守陵人团体能成长起来,能够成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族叔是宗师,寿命延绵,必然能将南府经营起来,父王在担心什么?”扶苏疑惑的问道。
以樗里寻的实力,未来寿命甚至可能远超自己,南府也必然会成长到他们期望的地步。
“扶苏可曾看过樗里家谱?”嬴政叹息地说着。
扶苏摇了摇头,樗里一脉是嬴氏禁忌,除了历任宗正驷车庶长和君王,其他人是没有资格去查阅樗里族谱的。
“樗里一脉,一脉单传,从来没有人能活过四十!”嬴政认真地说道。
这个问题他问过道家,问过素问医馆,可是没有答案,樗里几乎代代是宗师,然而却始终没有人能活过四十。
道家给出的解释是,樗里之所以代代出人杰是因为大秦的国运,但是背负大秦国运前行,自然也要承受国运带来的恶业。
尤其是樗里寻,且不说他镇压的是化身祖龙的远古应龙,这些年的南征北战,樗里寻哪怕是宗师,也不可能身上没有一丝暗疾。
而这一切,樗里寻也拒绝了素问医馆和道家为其诊脉,侧面证明了樗里寻身上是有暗疾的。
“所以,扶苏你要有所准备,朕和千寻不能一直为你保驾护航,有些事也是要你自己站出来的,你才是大秦的王!”嬴政郑重地看着扶苏。
扶苏看着嬴政,突然间感觉肩上的沉重,他似乎习惯了天塌下来了,有高个子的人顶着。
以前是父王,哪怕父王不在了,也还有族叔在。
但是现在,父王却告诉他,有朝一日,都不会再有人为他撑着,他将成为那个为大秦子民撑起一片天的高个子。
“若是没有这点觉悟,朕将会把王位传与千寻!”嬴政再次开口。
扶苏心底一颤,他知道,嬴政不是开玩笑的,若是自己还是一如既往那般想着均衡,而不敢主动站出来,那父王真可能将王位传给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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