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是隆冬,但青州地处北方,此时才深秋时节,但人呼吸之间业已能看到一口一口吐着白气。
黄捕头眉宇微蹙,盯着跑来的石原一脸诧异地问道:“你干什么?没看到我正在忙吗?”这话虽然说的决绝,但是持刀的手已缓缓放了下来。
石原伸出右手,杵在黄捕头面前,“喏,这时你刚给我的碎银子,我柴火不卖给你了!”说罢看似不经意的瞟了一眼苏木。
躲在背后的裴凌二人,正在想着跑来的这人要干什么,闻听此言登时怔了一怔,退钱?
如此紧张的时候此人竟然跑回来退还一点碎银子。
有这种想法的并不是只有他二人,就连银子的主人黄捕头听到这话也是愣了一愣,随即轻啐了一口道:“我说你这人是不是脑子少根筋,你没看到我正准备缉拿这个妖女吗?这个时候跑来捣乱!”
说罢竟然出人意料的接过递来的银子顺手塞到怀里,嘴上还佯装大度地说:“又没几个钱,非得这么正儿八经的,真是拿你这种人没办法!”
已从他身后站出来的裴渊庭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不由暗讽,嘴上说着无所谓,但是手却很诚实,你要是真大度,大可一推了之。但是此时并不适合调侃,便按耐住心中的不屑,抬手轻扽了一下衣衫,小声地说道:“捕头大人,眼下可不是矫情地时候!”
经裴渊庭一提醒,黄捕头才想到此时又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便连忙将头转过来,冲着苏木恶狠狠地说道:“妖女,根据本朝律例,但凡设妖的一律格杀勿论!你是束手就擒呢,还是要最困兽之斗!”说着竟然向后缓退一步,与众人并肩而立。
这一番话听着颇有一些气势,若不是他那向后退的一步,也许真能唬住苏木也未尝不可。
“怎么?”苏木瞟了一眼几人,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四个大男人,在这朗朗乾坤的白天,竟然合伙欺负我一个女流之辈,你们也不怕害臊!”说罢竟然无奈地摇了摇头。
微风吹过,纱裙随风而摆,配上其娇羞的面容,宛若落入凡尘的仙女一般。只不过其双眸之中流露出的寒光,让人闻之犹如三伏天坠入冰窟一般。
就在众人愣神之际,石原轻咳一声,看似腼腆地一挠头,“姑娘你说错了,是他们三个大男人,和我无关,我只是个卖柴火的樵夫而已!”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这石原手腕之处,竟然有对小铃铛,随着他挠头的动作,竟然响个不止。
众人原本渐变空洞的双目,随着铃声的响起瞬间变得明亮了起来。黄捕头更是茫然地挠了挠头说道:“今天这时怎么一回事,为何老是精神无法集中呢!”
说着左右看了一看裴凌二人,见其与自己状况相差无几,神情登时突变警觉。连忙伸开双臂将裴凌二人拦在后边,死死的盯着苏木道:“苏姑娘,恕在下眼拙,姑娘究竟是何许人!”
被他挡在身后的裴渊庭咂了咂舌,摇头道:“黄捕头,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客气个什么劲,赶紧上啊!”
黄捕头好似压根没有听到裴渊庭的催促一般,依旧直勾勾地盯着苏木,良久之后,只见他好似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脸上瞬间变得煞白,惊讶地说道:“你会魅术!”说罢之后竟然冲着石原抱拳说道:“适才多谢大侠相救,黄某感激不尽!”
这话一出口,身后的裴凌二人俱都将视线落在石原身上,论对武学的见识,他二人自知绝对不如黄捕头,眼下既然他说了这是位大侠,那必定是错不了。
更何况仔细想想刚才的事情好像确实如其所说,是眼前之人用铃铛之声将他们从虚幻中拖拽出来。原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恐怕是此人有意为之。
就在二人细细揣摩此事之际,站在前面的黄捕头,竟然对着石原扬声提醒道:“大侠,此女极有可能与此地的一桩失窃案有关,烦请大侠出手,帮我将此女擒住。”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赢过此人,此时的黄捕头全然没有二人初见时的傲气。
可让黄捕头心凉一截的是,这石原听了他这番话后,竟然连连摇头,神情颇为诧异,“捕头大人,你在说什么呀,我哪里是什么大侠,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樵夫!我回来乃是为了还您的那些银子,并不是如你所想的一般。”说着便欲转身要走,丝毫没有给黄捕头出言相求得时间。
就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远远站在外围的苏伯竟然轻叹一声。
这一声来的甚是突兀,让在场之人俱都一愣,不知此人到底是因何而叹。
就在众人惊讶之际,苏伯竟然开口说道,“刚才就跟你说了,若不想死,赶紧离开此地!你非但没有好好听劝导,反而三番五次的破坏小姐施法,现在竟然想这么云淡风轻的离开,你真以为我是吃素的吗?”说着竟然抬步一踏,来到苏木身前。
就在众人惊讶着老头功夫不低的时候,竟然从益春堂院子里跑出一个杂役,正是刚刚扶着葛聪进去的何欢。
只见他视若无物的来到裴凌二人面前,压低声音说道:“二位师兄不好了,刚才那个病人好像要生小孩子了!”
虽说是压低声音,但是好像也并没有多低,在场之人闻听俱都一愣,葛聪是男是女根本不用细辨,一个须眉大汉你说好像生孩子,这不瞎说八道吗?
也许是此事的冲击太过于大,黄捕头竟然忘记此时是何等紧急状况,连忙笑着说道:“兄弟你不是开玩笑吧,男人怎么能生孩子呢?他又没有那个功能,你这不是扯蛋呢吗?”这话要是就他们几个大男人说说吗,也就一乐呵事,可是此事,离他们不足五步之遥有一个妙龄女子。
苏木闻听这般污言秽语,登时双颊泛红,娇嗔一声道:“下流!”说着竟然羞愤的双手掩面背过身去。
就在其背过的身的一霎那,何欢竟然拽起裴凌二人向院内跑去。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吼道:“师兄快点,马上就要生了!”
男人生小孩这事,裴渊庭是闻所未闻,所以一听这事竟然比何欢跑的还快,而凌浩然焉能不知到何欢之所以说这种荒唐话,完全是找个理由将他从苏木的手下救出来。
黄捕头瞧了瞧进去的二人,目露焦急之色,他此时并不是因为丢下他一个人而感到害怕,而是刚才那个小杂役所说确实有点让人匪夷所思,他也想赶紧进去目睹一二。
背身而立的苏木,听闻身后的异响连忙转过身来,却看到原本有四人此时只剩下黄捕头和那个去而复返的樵夫,登时双目瞪圆,气得一跺脚,“卑鄙!”
黄捕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苏木的谩骂一般,一直视若无物地向里面瞧着,虽然自己也想进去一睹为快,可眼下明显不可能自抽身跑进去独留石原一个人面对这两人。
念及至此,便扬声说道:“石少侠,此二人明显是歹人,他决不会轻易放你离去的,要不您就大展身手一举将二人全部拿下?”
石原闻听此话,登时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黄捕头,刚才何欢所说之话,他自然也听到了,惊讶之意尚未平复,此时又闻听一个捕头竟然腆着一张老脸说出这种不知羞耻的话,登时气的嘴角微颤。
良久之后好似平复了心中的愤慨一般,没好气地说道:“你一个堂堂捕头,竟然说出这种没底气的话,让我一个樵夫去帮你缉凶,这说出去不怕人家笑掉后槽牙吗?”
此话一出,黄捕头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瞬间变得赤紫色,嘴唇频张,几欲开口辩解,但属实没有什么好的借口,便从齿间挤出几个字,“你厉害啊!”
闻听这般理由,石原竟然愣了,笑着说道:“你这话说的,暂且不说我是不是真的厉害,即使是我真的如你所说厉害,那我就应该一定要帮助你吗?没这个道理吧!”
也许是这短暂的数息黄捕头已经想好了足够好的理由,此时闻听石原这样问,他竟然想都没想地回答道:“石少侠,这你就不懂了,你被人称之为侠,当然知道何为侠,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除暴安良,扶危济困善德从善!”说到这里腼腆一笑,不好意思地继续说道:“而此时我处于危险时刻,而此二人又是暴民,你觉得这个理由够不够你出手!”
也许黄捕头知道自己绝不是苏木等人的对手,眼下只有这个乔装成樵夫的石原有此能力,所以才会放下所谓的尊严低声相求。
或许是因为此番言论着实的触及到人心深处的那一颗侠义之心,也许是看着黄捕头那副窘迫之样让他心生怜悯,此时的石原,竟然转过身来轻笑一声道:“被你说的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辩驳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拼上这条贱命,会一会这二人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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