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忧心忡忡。
只是出去这一趟,他所见识的,几乎是颠覆了他的认知。
触目惊心!
先前,他倒也离开过京城几次,只是没有具体的细看。
而此一番,在华亭县呆了这么久,所见所闻,着实是长了见识。
管中窥豹,华亭一地的县官如此,那其他地方呢?各个府道呢?又当如何?是不是也如华亭这般?
各个地方都开始摆烂了,这朝堂又如何会好?
“朕在想,这事,到底要怎么治呢?”弘治皇帝喃喃着,一时也摸不着头绪。
“确实不容易治!”
宁远也是沉了口气。
这可能也是许多王朝无法超过三百年的另一原因,各地父母官懒惰,不务正业。
长此以往,百姓们哪里又好日子过。
那么如何治理呢?
而今通讯不发达,传信只能靠人力书信,撑死也就是飞鸽等等。
在这等情况下,自各地方传回朝堂的消息已是过去许久,再加上一些个地方懒惰,上下一气,朝廷这边对于地方的治理,几乎等同于零。
如此,日积月累下去,迟早是要出问题的。
说到底,无论是科举改制的阻力,还是所谓的土地投献,其根源,就在于县官啊!
你县官若是用心治理一地,诸多乡绅岂敢胡乱投献与私藏土地?那诸多学子与百姓,可又敢轻易闹事?
“哎,就先这样吧!”
弘治皇帝站了起来,有些疲惫道:“此事也是一时轻易解决的,朕就先回去了!”
说着,转身离开,却是没走几步,顿住脚步:“记得,明日上早朝。”
宁远会意。
辍朝两日后,这位皇帝陛下抛给百官的大问题,是时候有个定论了。
如何解决天下投献土地事宜!
“可是有些意思喽!”
夜半时分,宁远一个人静静的钓鱼,一个计划逐渐浮现出来,其越发的清明了。
皇帝陛下的担忧是有道理的,无论是土地投献还是学子闹事,只要将各地的县官给治理好便是。
那么,如何治理呢?
转来翌日,早朝。
百官入列,弘治皇帝则姗姗来迟,倒也无需废话,简单明了,直接开问。
“众位爱卿,土地投献的事情,要如何解决啊?”
下侧,一阵寂静。
这事,几乎所有人都在看内个这边的动向,结果等来等去,内个也没有动静,那……便也只能装哑巴了。
“怎地,咱这满朝文武皆在列,却无一人有治理土地投献的法子吗?”弘治皇帝随口道。
“咳……”
略微安静后,首辅刘健也只得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此事,当彻查!”
弘治皇帝应了一声:“如何彻查呢?”
刘健缓缓道:“由朝廷这边派出诸多巡按使,清查各地投献土地事宜!”
却仍旧是由朝廷派人!
治标不治本!
说不好听些,就算朝廷这边派出巡按使了,诸多巡按使下去面对诸多可能与朝堂沾亲带故的乡亲,可又敢真的查?
“如此啊……”
上侧,弘治皇帝略微思考,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如此看来,这投献土地一事,怕也不大好解决了啊!
朝堂这边没有更好的法子,也就……按照刘健这法子简单查一查了。
“朕知道了。”
弘治皇帝简单应了一声,便要询问其他事宜。
就在此间,下侧的一道身影站了处来。
“禀陛下,臣有本奏!”
却是宁远!
弘治皇帝抬头看了看:“宁爱卿有何事启奏啊?”
宁远踏前一步,不紧不慢道:“陛下,臣以为,所谓的土地投献与诸多地方官牵连甚大,若要清查投献土地,当查各地方官!”
“臣有一法,名曰考成。”
“既是朝廷下令,命各地地方官率先自查,且立下解决问题的时日,再由内阁与六科这边监督,设立多本账目。”
“到所立时日且未完成的地方官,当严惩之!”
声音落下,当朝一阵寂静,百官皆骇然。
对于六科,自是所有人都熟悉,本是独立于六部九卿之外的机构,是君王下派监督六部的。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六科的大员几乎快与六部混在一起了,也就大概失去了监督的作用。
眼前,这宁远将六科给搬了出来,重新监督六部,设立多本账目,这岂不是到最后……君王将掌管一切?
“这……”
宝座上,弘治皇帝也是惊心不已。
这法子,实在不简单啊!
昨日,他赶去公主府,提及治理天下地方官等诸多事宜,当时这小子倒也没多说,眼前呢?
竟是直接在早朝提出了这样一个惊骇世俗的法子!
六科,是直接对接君王的,本质上说可以算作君王控制六部的眼线与手段。
若按照宁远这意思,则是由六科与内阁同时监察六部,这,本身就是一种对立。
跟着呢?
无论是内阁还是六科,皆向君王汇报。
而六部向下可就是各地的大员了,教这些人设定目标与时日,无法完成者直接惩治,本身就是一种间接控制的法子啊!
这是一条线。
内阁与六科监督六部,六部则管辖着诸多地方官!
“好,朕……知道了。”
弘治皇帝郑重点头:“今日,便这样吧,退朝!”
说着便快步离开了。
百官寂静片刻,也都先后离开,只是临走只是,望向武官所在的某个方向,意味深长。
又过了一会,宁远也懒洋洋的走出奉天大殿,看了看天,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呀,这天儿挺好啊!”
附近,几名小太监与侍卫噤若寒蝉!
只要不是傻子,便可以自方才的气氛中察觉到异样。
这大明……宫廷将大变啊!
“繁昌侯……”
此间,太监萧敬匆匆走来:“陛下召见!”
宁远笑了笑:“好,劳烦公公带路!”
很快一行人越过重重大殿,转而来到后宫一处凉亭。
“免了!”
弘治皇帝直接抬手:“坐!”
宁远便老实的坐下,跟着,左右两侧的太监皆是自动屏退,一切,悄然无息。
弘治皇帝深深皱眉,沉思许久道:“这法子……是你昨晚想出来的?还是早就有此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