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立强此时此刻的委屈,几乎是一字一句从心里蹦出来。卓立男见他双眼在冒火,立即伸手握住他的胳膊,柔声说道:“立强,我理解你的心情,我特别能理解。可是,组织的决定,我们必须服从。立强,我知道你委屈……”
孔立强打断道:“你别说了,其实我早就料到你会这么给我泼冷水。”
“那么,你想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我很矛盾!”
“依我看啊,这事有蹊跷。”
“蹊跷?”
“嗯,有些蹊跷。你想啊,这么长时间了,黄逆留在上海不走,会不会在耍什么阴谋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
“我们不如静观其变。”
“你还是在劝我收心。”
“随便你怎么想吧!有一点我可以确信,这贼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滞留下来,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提醒我了,黄桂仁的每一次出现,都有人跟着,像是受了军统的重点保护。”
“既然是这样,就算你想为民锄奸,也难以下手。”
“我看着他如此逍遥自在,心里实在憋屈,所以才来跟你商量对策。”
“你会听我的话吗?”
“我的决定会参考你的意见。”
“我意见就是静观其变。我们等待组织的召唤,然后再决定下一步动作。”
“假如组织一直不联系我们呢?”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我相信组织,我是坚信,我们的一言一行,我们的上级领导一定会看得到,只要组织上完成对我们的调查,就一定会来唤醒我们。”卓立男的眼神里露出坚毅的光芒,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她想起了浦城同志曾经说过的话,自己的身边有组织安排的人。“立强,请你相信我的话,我们不是两个人在战斗!”
孔立强一听,禁不住眉毛一扬:“你的意思是?”
“在地下战线上,我们的组织架构是单线联系,比如我们与上级是单行线,上级会有许多这样的单行线,那么,我们与其他单行线就是平行线。很多这样的平行线之间互不知晓,却又会相互协作,我这么说你听得明白吗?”
“当然!”
“那就行了。我们反其道而设想,组织一再强调,要我们深藏潜伏,反复叮嘱要我们别管黄桂仁这档子事,其中肯定有组织的全局考虑,你能领会其中的道理吗?”
“你的意思是,难道黄桂仁是假意投敌?”
“我不敢这么想,不过,我们尊重组织的决定应该不会错。”
“唉!我从部队转来这里,战斗方式完全是两种模式,我至今都没有适应。我们现在的阵线,远没有想象中来得那么简单。”
“一语中的!”
孔立强没有接话,心情陡然阴沉起来。
直到路过一家包子铺,卓立男问:“吃馒头?”
孔立强才说话:“去吃馄饨吧!”
卓立男没有反对,默默而行,走到馄饨店,谁也没有说话,仅用一个眼神相交,便走进去要了两碗小馄饨。自始至终,他们没有再说话,吃罢小馄饨,卓立男付了钱,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追上先一步走出店门的孔立强,不由自主地挽住他的手臂。卓立男似乎猜到了他不想说话的原因,主动开口悄声说道:“难熬的日子总会过去的。”
孔立强“嗯”了声低头默行,在行将走到商行近处,突然开了口:“你刚才提到,我们不是两个人在战斗。”这一路上,他一直在仔细品味着这句话。
“我肯定!”卓立男想到老浦的交代,因而不便明言,只能说得模棱两可。
“你说会是谁?甄贵?顾律?还是老丁?或者不在我们身边的谁?也有可能是黄淑慧。”
“我不能代表组织,只能说我的意思。甄贵这人我们分析过,他的举动有很多可疑之处;顾律这家伙油嘴滑舌,这样的性格不牢靠;我对黄淑慧不了解,相比之下,在丁贞才的身上,具备某些条件。”
“你看好丁贞才?”
“猜测而已!谁都有可能,又谁都可能不是。”
“等于没说!”
“我们这样的人,谁都包裹着厚实的外衣,要是轻易能够被人识破,我们哪里能够活到今天,早就死在特高课的手里了。”
“有道理!”
就在这时,远远听进一声招呼:“强哥早!卓姐姐早!”
孔立强与卓立男沉浸在窃窃私语中,闻言一惊之下,抬头看分明是乔英子一脸失色地站在那里。
卓立男赶紧松开挽着孔立强的手,笑道:“英子,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乔英子讥讽道:“哪里是我来得早,应该是我来得不是时候吧!”
卓立男闻出乔英子语气中的醋味,立即上前挽住乔英子解释道:“哟!你大清早在生谁的气呀?我跟你立强哥刚才碰巧遇到,还在夸你聪明呢!”
乔英子的眼睛,死死盯着孔立强,“哼”了一声道:“谁信呐!”
卓立男笑道:“我们是在夸你呀!夸你什么事都一看就会,天生就是做生意的好手。”
乔英子气鼓鼓地说:“别扯鬼话了,是被我撞穿了你们的破事心虚吧!”
孔立强脸色一沉,没好气地轻呵道:“说什么呐!口没遮拦!”
卓立男立即安慰道:“别生气别生气,我跟老板什么事都没有,刚才只是礼貌……”
孔立强道:“别解释!英子,我跟你直说了吧,我刚才是去接立男上班来着。”
卓立男赶紧说:“你这么说妹妹要误会了,孔老板是有事,顺道在路上碰见……”
乔英子的心一酸,眼睛一眨,顿时滑出一大串的泪珠:“我什么都明白了,你们别把我当傻子。”
孔立强的心一下子软了,也瞬间乱了,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说:“孩子气!你明白什么呀!”
乔英子吼道:“女孩子就好骗了吗?我是孩子就该被你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