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tet_c">武威,汉军扑擐县前哨。
发白的日头炙烤着大地,黄沙中隐约升腾起热气,令入目所及的原野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一身戎装的姜维牵马在山麓的阴影下,举目眺望着远处的地平线,时不时还捋捋马鬃,安抚战马不耐燥热的情绪。
虽然细作传来了逐尸利被屠戮的消息,&nbp;&nbp;但姜维还是无改用兵鸣沙山的打算。
是的,他知道,此番动兵很大几率是徒然无功。
彼逆魏既然已查悉内部有意图通汉者且以残暴手段处理了,自然也会对金秋汉军来犯有所预料,进而坚壁清野严加防范。
而在休养生息的国策下,丞相示意河西走廊继续用兵的初衷,乃是意图磨练新建制的骑兵,并不是步骑并进攻下敌军戍围或营寨。
故而,&nbp;&nbp;姜维仅是以骑兵趁着秋收在即时进军,&nbp;&nbp;看能否破坏逆魏的屯田地罢了。
且今岁汉军能动用的骑兵并不多。
受去岁河西走廊作为逆转鹯阴城塞被困、战略先机被抢占的关键,费祎为了供应魏延、马岱以及郑璞等部兵马的粮秣,不得已卯粮寅吃的干系,今岁的粮秣依旧处于紧缺的状况下。
如赵广部扩募了两千骑卒后,乃是转回了祖厉县西侧的关川河谷驻扎演武,并不参与此番的动兵。而分得一千西凉铁骑的张特,亦一直在鹯阴城塞内驻扎警戒,堤防逆魏的贺兰山以及朔方羌胡部落的侵扰。于朝廷没有发动攻占贺兰山的战事之前,他只能在履行职责之外,为姜维等人提供军情与掩护侧翼等策应一二。
是故,姜维可动用的兵马,除了徐质的一千西凉铁骑,尚有张苞的西凉千余与两千烧当种羌,以及胡薄居姿职督领的两百余斥候营了。
骑兵本就不擅攻坚。
而鸣沙山与屈吴山脉本就南北对望、以大河为纽带相连,&nbp;&nbp;这种天然的地利让逆魏抵敌于门外提供了不少便利——只需沿着河畔修筑些许戍围、依山势落下两个营寨,便可形成一道易守难攻的防线了。
的确是易守难功。
汉军若不驱步卒而往,&nbp;&nbp;便无法攻破戍围取得渡口。
但若以步卒往,&nbp;&nbp;却又陷入粮道补给难护的困境。
无他,&nbp;&nbp;贺兰山以南的灵州、丁奚城与富平县才是魏国的主要屯田地,亦乃重兵囤积之地。
若知汉军将步骑数万而来,他们必然会征发朔方郡的羌胡部落从鸣沙山的北麓而来,长驱至乌鞘岭以东断汉军粮道。
不管怎么说,在没有强大国力作为后勤保障之前,于草原大漠之上的争锋,游牧部落的机动性委实比汉军更胜一筹。
故而,姜维在等候斥候归来之时,亦在思考着先前附魏杂胡的投诚。
逐尸利虽被屠戮了,但同样投诚且麾下有三百余骑的稽塞朵曼还没有被魏国发觉,只是如今已然不再有音讯传来。
或许,乃是被逆魏的雷霆手段威慑住了吧。
如果能得稽塞朵曼充当内应,对汉军冲破鸣沙山防线乃大有裨益。
盖因不管是姜维还是其他大汉将率都有这样的自信,只要稽塞朵曼能助汉军夺得鸣沙山防线的一座军营,那么,以汉魏双方兵卒的战力推断,瓦解整个防线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然而,&nbp;&nbp;彼乃真心来附乎!
抑或乃欲诈降,&nbp;&nbp;诱我军深入而歼之邪?
姜维心中无法确凿。
远在汉中郡的丞相亦回书信了。
但对此事的真伪没有作定论,而是仅是“我军未至决战之时”的寥寥数字,隐晦的提醒河西诸将莫要贪功而将诱发了两军的大战。
如今已然主冀县丞相别署事务的郑璞,倒是有不同的见解。
他在丞相书信的末尾还添了一笔。
曰:“北伐以来,逆魏多败绩,必有求小胜而稳军心之图。若闻我军兵进鸣沙山,彼或有贪功之念,亦乃我军可破敌之机。如何取舍,伯约当自决之。”
亦是说,郑璞根本不在乎稽塞朵曼投诚的真伪。
而是觉得军出当求利。
不管彼真心来投抑或假意诈降,姜维都可以自行斟酌寻战机,区别不过乃“里应外合”或是“将计就计”而已。
事实上,河西诸将的心思皆与郑璞如出一辙。
以张苞为最。
他在军议之上,便觉得有杂胡甘愿来投乃战机所在。
不管彼是否乃诈降。
且还直抒己见,请命自己亲率本部三千为前驱去迎,而姜维与徐质督兵在后为策应。
如若杂胡真心归附,他便可长驱直入与逆魏缠斗,为姜维的后续兵马赢得攻占鸣沙山防线一个立足点的契机。而若彼乃诈降,他便且战且退,等候姜维督兵赶来接应归去,不令将士死伤太众。
这样的建议算是中规中矩吧。
既不错失战机,亦没有犯了贪功冒进的忌讳。
只不过,待逐尸利被屠戮的消息传来后,张苞便有些了急躁。
他觉得不能再迟疑下去,不然便是坐失战机了。
因为魏将邓艾既然屠戮了麾下杂胡部落,亦是侧面证明了逆魏内部不稳因素多矣!
如已作书投诚的稽塞朵曼。
若他乃真心求附汉,而汉军却见逐尸利被屠戮而无有动作,必然会心生失望,觉得大汉没有庇护他部落的实力,进而转为一心为逆魏死力了!诸如其他羌胡部落亦如此,终将屈服于逆魏的屠刀之下,日后与汉军死战到底。
对于张苞的思虑,姜维最初没有异议。
但如今却有了些不同见解。
他心中倏然有了疑问:张苞与其他将率的心切求战,是否乃魏国所期待的效果?
是的,曾为魏军将率的一员,他知道魏国在军争筹划中,常常为了求胜而不择手段。若是屠戮两百余骑卒而达成诱敌深入的战术,彼等绝不会迟疑半分。
更莫说这两百余骑卒乃是只言利益、不知礼仪与忠贞的杂胡部落。
戮之设谋,在魏国将率的眼中,乃是让杂胡部落“死得其所”罢了。
丝毫没有心有不安之说。
且逆魏如今,乃是屠戮逐尸利而存稽塞朵曼。
此举非但不能令姜维确信彼等来投之诚,反而觉得更类似于欲盖弥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