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秋收后,驻军在汉中郡的丞相,便亲自督领两万兵马出东三郡。
对此,江东是早有预料的。
几经战事的东三郡如今已然没有什么黎庶,先前魏荆州刺史胡质在驻军上庸时,从南阳迁来的屯田客亦随着魏吴置换领地而悉数归去。
是故,江东从魏国手中得到东三郡后,仅是让大将唐咨引了五千兵马驻守在上庸城,别令鲜于丹督三千余人在房陵为后援,此二人皆归屯兵在襄阳的朱然节制。
如洵口戍围与西城皆废弃了。
这是无奈之举。
汉军从黄金峡顺流直下,几乎是旦夕间便可袭击洵口戍围与兵困西城。
从地理因素上考虑,在这两个地方非重兵不可守。但此地都没有了黎庶,江东怎么可能斥重兵戍守呢?
仅是转运粮秣都能将吴军拖垮了!
而上庸城则是不同。
沔水(汉水)至西城后,乃是转到入了秦岭南道,并没有流经上庸城。
故而重兵扼守在上庸,若是汉军来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奇袭的;且如此做法,还能令汉军的粮道增长,多少都能有点以逸待劳的裨益罢。
当然了,江东并不觉得仅凭唐咨与鲜于丹的八千士卒,便能将汉军遏制在汉中郡内了。
如此部署的缘由,而是不管是陆逊还是孙权,皆认为若是汉军兵出荆州,必然是取永安为主力,并非是进易退难的东三郡。
再者,东三郡同样与魏国控制的南阳宛城、关中南部门户武关接壤。
若是汉军兵盛了,魏国同样不会坐视不顾的。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从根本上他们的思虑就错了。
在丞相与郑璞的计议中,此番伐吴的目的不止于报复江东背叛盟约之恨,更是为了诱魏军的雍凉主力自发前来求决战。
战略上的使然,汉军还巴不得让魏军能尽快搅合进来。
那还会有吴魏联合来战的顾虑?
且此番丞相在进军部署上,一改先前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战术,而是用上了魏延最喜欢的兵贵神速!
侵如火!
倚仗着汉军士卒尤其擅长翻山越岭,以及控制过东三郡、知晓山川地理的优势,丞相在领兵出黄金峡时,乃是先让胡济督刘林、蒋舒二人为前部,走秦岭南道至锡县,再沿着锡县贯穿武当山的堵水河谷南下,直接绕过上庸袭击房陵。
昔日先帝刘备派遣刘封前去收复东三郡,刘封攻下西城后便是采取这条路线进军,为了隔绝上庸与房陵的联系。
丞相自身则是督领后军,徐徐沿着巴山北道而进。
让江东将注意力皆放在武当山的南麓盆地,为胡济部作掩护。
刘林与蒋舒在汉军小辈中以勇武闻名,都是在丞相从关中归来的时候,特地调入中军授予独领一部之权的。
相当于为国历练小辈将率罢。
而他们二人亦不负丞相的器重与栽培。
他们觉得虽然锡县在司马懿驻守荆州的时候就废弃了,但因为武当山北麓的秦岭南道可袭魏国的南阳宛城与武关的关系,沿途上必然会有魏军斥候在戒备。
而他们这股八千余人的兵马,很难隐蔽行踪。
为了不给魏军斥候惊觉、将军情传给给吴军知晓,他们向胡济谏言,声称请胡济护粮秣与辎重在后,令他们可令麾下人负五日粮、只携带刀矛进军,赶在魏军斥候传递军情归去之前赶到房陵。
兵贵神速嘛。
他们本部各有两千,足以攻下在后方而无有多少戒心的房陵了。
胡济倒没有异议。
只是叮嘱了他们一声小心行事。
如房陵无备便攻之,若无有破城机会,那就等他督领后军赶到在围攻,断不可贪功而徒然令士卒丧损。
毕竟,鲜于丹亦是江东的沙场老将了。
如荆南之战、夷陵之战以及江夏之战此人都曾随征。
虽然战绩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但以久在行伍中养成的谨慎,彼在后方时未必不会守备森严。
对此,刘林与蒋舒一口应下了。
就是驱军而去后,二人就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念头。
因为他们都冀望着战功。
蒋舒不必说,最早随着姜维出国门千里攻灭参狼种羌、迫降化外白马种羌后,他便泯然众人矣!在将星璀璨的汉军中,他几乎每次临阵都是被留在后方戍守。
此番好不容易得到丞相青睐,再度委于重任作先锋,他哪还能错过机会?
而刘林则是想雪父耻。
孟达的反叛与东三郡的失去,都是他先父刘封造就的!
他要将东三郡夺回来,为了报答天子刘禅允他一子复为寇姓、封侯赐爵的厚恩。
在用了四日的时间从堵水河谷长驱入房陵地界后,二人乃是让士卒们作休整、恢复体力,待入夜后再偷袭。
而房陵郡的守备并不森严。
倒不是鲜于丹不谨慎,而是随着年纪渐长而精力不济的他,已然不能在夜里巡视城防督促将士严加戒备了。
亦令吴军士卒在夜里的守备很松懈。
这也无可厚非。
上庸城都无有汉军踪迹呢!
在房陵的他们,于战事开启之前为什么不好好养精蓄锐呢?
故而,他们的结局就注定了。
东三郡皆在群山怀抱中,耕地稀少而黎庶寡。
是故先前不管汉军还是魏军掌控时,都是集中钱粮物资增筑上庸城作为守御屏障的,亦令西城与房陵的城池都不算难攻。
抱着决死之心而来的刘林与蒋舒,在入夜后领军潜行至城下,皆亲自带着身手轻捷的士卒为先登,乘其不备偷城。
乃是长矛系在一起作了简易的长梯潜爬。
待上了城墙后,再以衣物作布绳垂下,让后继士卒得以攀援而上。
而守备松懈的吴军这边,对汉军潜行到了城下都无觉。
一直待到有汉军攀上了城墙后才发现了敌情,但一切都为时已晚。
在汉军鼓角俱鸣、呼号雷动的奋勇中,不管是戍守在城墙上的还是歇夜在军营中的吴军,都对忽如其来的袭击惊惧慌乱、不知所措。
待被惊醒的鲜于丹想整军来战时,汉军早就夺下城墙、打开城门汹涌而入了。
是战,房陵一夜易属。
守将鲜于丹死于乱军之中,吴军被俘者一千八百余,临阵被杀不过四百余人,其余皆是死于自相踩踏。
三日后,胡济督兵赶至接受防务,丞相亦然赶至上庸城外围困。
而得悉消息的朱然部,火速将军情传给孙权与陆逊,问彼等是否别遣些许人马来扼守襄阳,令他能尽起本部入东三郡。
但孙权与陆逊刚要调度兵马的时候,噩耗再度传来。
巫县与秭归皆被攻破了。
郑璞与关兴等人督兵约莫三万从永安出!
是的,巫县与秭归并非他们所破,乃同样是丞相遣兵急袭的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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