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许敬宗为首,火器局上下一干人等皆看着李素。
李素明白大家的意思,按规矩,这个时候一把手该抖出官威给大家训话了,立威也好,怀柔也好,总得说点什么,一声不吭的话让大家心里悬得厉害,会丧失工作激情的。
规矩是规矩,不过李素不太想按规矩办――天色真不早了,还得摸黑赶回家睡觉呢,哪有那么多时间跟一帮陌生人废话?工作激情?一把手自己都没激情,哪管别人有没有激情。
“咳咳,行了,该干嘛都干嘛去,都散了!”李素朝大家挥挥手。
众人愕然,就这样?
李素点点头:“没错,就这样。”
许敬宗苦笑,只好也朝大家挥手:“没听监正大人说吗?该干嘛干嘛去,散了!”
众人渐渐散开。
许敬宗笑着将李素迎进前屋,屋子刚盖好没多久,里面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潮味,摆设也很简单,几张矮几,几块软垫,正中主位后方按理该置一面诸如祥兽猛禽之类的屏风,然而也没有,只有一面空荡荡的墙,唯一可取的算是光滑如镜的地板了,显然特别抛光打磨过,脱了鞋踩上去很舒服。
李素很满意,不错哦,高级货……
地板舒服,许敬宗这个人也舒服。
能在历史上留名的坏人,终归有几分本事的,拍马也好,办事也好,做人也好,都算本事。
许敬宗就有这种本事,双目清正且相貌堂堂,不但英俊,而且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正义味道。任谁都无法把他当坏人。不仅如此,许敬宗还很会做人,刚进火器局便很快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他是少监,李素是监正,他是副。李素是正,对着一个十几岁的娃子,许敬宗却如同对待长辈般恭顺。
“李监正上任正是时候,火器局上下皆翘首以盼,陛下设火器局月余,官员和工匠皆已就绪,只等李监正上任后吩咐,明日开始,火器局事宜如何安排。还请监正大人示下。”
李素挠挠头,怎么安排火器局工作?叫这群唐朝人发明坦克大炮去?
李世民设火器局的目的很清楚,要让火器局继续发明军用火器,日后应用于唐军攻城或平原战,李素除了清楚火药的正确配比外,对火器其实并不太懂,仔细回忆许久,依稀记得千年后的明朝似乎应用火器比较多一点。而且那个朝代的工艺水平和现在的唐朝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明朝人能造出的东西。唐朝也造得出来,诸如鸟铳啊,百虎齐奔箭啊,还有地雷啊等等……
能造的东西很多,可李素却不大想造,或者说。不想造得那么快。与李世民接触过几次,李素还是对他很陌生,完全不了解这位天可汗陛下的性情,万一把他肚里的东西掏空后来个卸磨杀……过河拆桥,而且这个年代肯定不提倡大臣和皇帝打官司……
若一定要给李素消极怠工找出个理由的话。因为李素……懒啊。
这个理由足以解释一切合理或不合理的行为了。
“啊,火器当然要造的,而且越犀利越好,至于造点什么……”李素挠挠头:“先叫工匠造几千个震天雷吧,那东西动静大,听着热闹。”
许敬宗:“…………”
这混帐话说的,耗费十万计的国帑建火器局,给你听动静的么?
一句话安排好了工作,而且安排得非常没有诚意,许敬宗迟疑地看了李素半晌,发现他没有说第二句话的意思,只好无奈拱手:“监正大人的吩咐,下官一定不折不扣做好,明起便让工匠们先开工,只是……关于火药配制,还须请监正大人亲为,陛下有令,除李监正外,任何人不得插手火药配制之事,所以……还得辛苦监正大人亲自动手,下官想为监正大人分忧亦无从所为。”
许敬宗说完还朝李素露出一个很抱歉的笑容,英俊暖心的笑容令李素的嫉妒心指数直追童话故事里那个照魔镜的恶毒皇后……
真想把许敬宗下放到生产第一线去造震天雷,一个不小心便砰的一声,那张俊脸炸没了,说不定还能收获意外死亡的惊喜……
“不辛苦,为臣者当恪尽职守,为社稷为陛下尽忠,如此方可报浩荡皇恩之万一……”李素正义凛然说完,胡乱找个方向就当是太极宫,然后肃然拱手。
许敬宗愕然,很明显李素找错了方向,不过他也不点破,反而从善如流跟着遥遥拱手。
“事情安排完了,接下来说说别的事……”李素话锋一转,刚才懒散的模样徒然一变,变得充满了激情:“……许少监辛苦,火器局里该添置的东西还得麻烦你,你看,正位后面的屏风要添两扇,屋里的名人字画山水什么的,还有吃的,吃的一定要精致,什么金乳酥,长生粥,葱醋鸡,丁子香淋脍,五生盘……该有的都有,厨子不会做再多请几个厨子。”
李素说得滔滔不绝,来到这个时代别的了解不多,吃食倒是打听得很清楚,这些传说中的东西终于可以假公济私尝尝。占国家的便宜嘛,这事前世就会干了。
许敬宗听得两眼发直。
这位监正大人到底是来工作的还是来度假的?
许敬宗面带难色道:“这……监正大人,火器局是户部拨银,今日下官上任时问了一下,户部第一笔拨银共计四千贯钱,其中有三千贯要用来购置火药用料,还有一千贯要给工匠发薪饷,给小吏们发俸禄,下官随便算了一下,剩余下来的钱,大概只够年节时给监正,少监和监丞们每人发三斤肉……而户部的第二笔拨银,估摸要到明年开春了。”
李素大失所望:“这么穷?能多要点吗?”
许敬宗苦笑:“有点难……”
李素终于觉得这个监正不好当了,没钱大家怎么玩耍?
弄钱这种事情,李素还是很敏感的,眼睛一眨就想出了办法:火器局不是造震天雷吗?尽可派许敬宗浑身绑满震天雷,顺便手里还举支火把去户部官衙坐一坐,相信户部的官员们一定非常通情达理的,要多少给多少。
唯一的问题就是,许敬宗很可能不答应,这家伙缺少一颗为大唐火器事业无私献身的赤子之心。
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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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许敬宗说完话已是深夜了,李素长叹口气,今晚别想回家了。
许敬宗很客气地将李素引到火器局正堂后院,院内种着一株瘦弱的银杏,院子四周十余间空房子,中间正对着前堂的主房修盖得格外堂皇。
这间主房自然是留给李素的,火器局里上下官员小吏没谁敢住这间房。
屋里被褥蜡烛木枕什么都有,地板也擦拭得很干净,屋内甚至还有一个小书架,上面摆满了许多书籍。许敬宗殷勤地为李素点亮蜡烛,铺好被褥,然后微笑着告辞。
临走许敬宗漫不经心说了一句,泾阳许家明日会将聘礼送还给李家。
李素一楞,抬头看着许敬宗,二人相视而笑。
“许家的姑娘,半年内我为她寻一位足堪匹配的青年俊彦。”李素许诺道。
许敬宗笑着拱手:“如此,多谢李监正费心了。”
…………
这一夜睡得不大安稳,李素发现自己居然有认床的毛病,陌生的地方再堂皇,终归还是睡得不舒服。
火器局里没有牙刷,只好随便折了根柳枝,又让杂役去厨房弄了点盐,又刷又嚼的弄得满嘴渣子,一大早的心情顿时更差了。
正打算去厨房看看伙食,伙食不好顺便抖抖官威什么的,忽见一个穿着绿袍的中年男子走进后院,然后怔立不动,定定打量着李素,目光令李素很不舒服。
“你是何人?”李素抬手指着他,沉声问道。
绿袍男子犹豫了一下,终于有些不甘心地躬身拱手:“下官……火器局监丞杨砚,拜见监正李县子大人。”
李素乐了,这家伙怎么回事?拜见上官如此心不甘情不愿,谁也没逼他行礼啊,而且一副谁欠了他八贯钱似的臭表情是什么意思?
“杨监丞?昨晚本官似乎没见过你啊。”
“下官昨晚在长安城购置火药用料,今早才赶回来。”杨砚不咸不淡地道。
不太友好的态度令李素皱了皱眉,这家伙派头摆得十足,好像他才是监正似的,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别人不友好,李素自然也不会笑脸相迎,于是表情也冷淡下来,挥了挥手道:“如此,杨监丞去忙吧。”
说完李素转身就走,走出好几步仍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盯着他,李素心中愈发不舒服了。
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相比之下,还是觉得许敬宗亲切多了,如果用刀在他那张俊脸上划几下就更完美了,非跟他拜个把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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