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坐下以后,张居正看着谭纶笑着说道:“看你的身子,应该是大好了,这很好啊!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
两人相交多年,私底下关系不错,张居正说话的时候也就随意了很多。
谭纶倒是没有怎么放松,依旧很严肃,点了点头说道:“今天见阁老的确是有点事情。俞大猷已经进京,我想问问阁老,该怎么安排他?”
俞大猷?
张居正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一时之间还有些恍惚,随后就想到这人是谁了。
好像是在东南抗倭时候的一员将领,可能打屡立战功。别的就没什么印象了。
在张居正的眼里面,只有戚继光,俞大猷压根排不上号。
大明朝这么多文臣武将,有几个能在张居正这里挂号?
俞大猷这种就更不可能了。
不过想起这个人来,张居正就想起来是什么事了?
皇帝要调人进京。
这件事情,之前内阁这边批复过,这段时间自己的事情多也没顾过来。可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事啊,俞大猷进京了又能怎么样?
抬起头看了一眼谭纶,张正有些迟疑。
他对谭纶很了解。如果这只是一件小事情的话,谭纶不会找上自己。这里面肯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张居正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陛下那边的意思,是让俞大猷随侍。”谭纶说道:“这官位怕是不好安排。”
随侍?
这两个字可不轻啊!不过这件事情,张居正也知道,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在大明,谁能挑衅自己的权威?何况是武将?
看了一眼谭纶,张居正笑着问道:“子理,你在担心什么?”
听到张居正这话,谭纶顿时苦笑连连。
当初自己大病初愈,陛下用丹药救了自己,对自己吩咐了这么一件事情,自己觉得事情不大也就答应了下来。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啊!
看了一眼张居正,谭纶想了想说道:“阁老不担心吗?”
张居正刚想开口,随后就沉寂了下来。
如果换成以前,他当然不担心;如果放到他生病之前,他也会说不担心。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次的事情已经让张居正很清楚的感觉到,陛下不是当初的陛下了,陛下长大了,有了主意,有了想法,不再是那个任由自己拿捏和揉搓的孩子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不得不担心。
一个好武的皇帝,对文官来说可不是好皇帝。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
大明需要的是稳定的政治局面,这样才能够进行改革。如果皇帝好武,恐怕不是好事情。
看着迟疑的张居正,谭纶心里面叹了一口气。
他对自己的猜测,已经可以确定得不离十了。
外面的人都说张居正权势如日中天,谭纶却从这里面琢磨出了一点滋味。
他对张先生很了解,两人也算得上是共事多年。
张居正权力有,为天下之心也有。但是这次并不像张居正的行事方法,他应该不会这么做事情。
如果非要给一个评价的话,那就是太激烈了。
张居正不是这么激烈的人,即便他想要做事情,也不会用这样激烈的手段。
那么就是有什么事情,让张居正不得不这么做。
普天之下,能够让张居正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也就只有一个。
尤其是在张居正醒了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罢免了四十多位官员;把这些人全部充军发配;吕调阳的辞官结果异常刻薄。
在谭纶看来,这都不像是张居正的手段。
这让谭纶有了一些担心。
毕竟皇帝成年了,大婚这件事情,是谁都绕不过去的一个坎。朝堂上下已经开始有这方面的方向和动静了。
主张皇帝亲政,这是这些人在夺情事件之后的另一股反扑。
夺情?
行,我们说不过你。但是皇帝亲政呢?
皇帝成年了,如果还不亲政,还是你张居正独揽大权,你想干什么?
这顶帽子可不好戴啊!
这次的事情除了想让张居正拿个主意以外,也是谭纶的一个试探。
谭纶想看看结果是怎么样的。现在张居正的表现已经让谭纶琢磨出味道来了。
张居正没打保票,这表明他对皇宫里面的事情已经失去了控制。
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
太后和冯保虽然在宫里面掌握着权力,可最终说了算的是张居正。这是明眼人都能够看得明白的事情。
现在看来,冯保的死对这件事情影响很大。张居正已经没有办法保证自己对皇宫里面的控制了。
那么,这里就有问题了。皇帝安排俞大猷随侍。要知道俞大猷可不是去进宫,这个人的性格,谭纶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张居正这个时候问道:“俞大猷这个人如何?”
谭纶叹了一口气。
不愧是张居正,一下子就抓到了事情的本质。俞大猷这个人如何,直接影响到了后续的事情。
想想俞大猷的为人,谭纶就有点尴尬。
曾经一起共过事,谭纶太知道俞大猷的为人了。正因为太知道了,才特别尴尬。
“子理,但讲无妨。”张居正见谭纶一脸的尴尬,笑着说道:“事已至此,咱们之间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谭纶叹了一口气说道:“俞大猷这个人很有能力,无论是海战和陆战都非常精善,作战也很勇猛。这些年累的功劳很多,其能力不在戚继光之下。”
闻言,张居正眉毛就皱了起来。
能力不在戚继光之下,官职却和戚继光差了那么多,为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不会做人。
官场上,你光会办事不行,你还得会做人。戚继光就是典型的例子。
戚继光本身有能力、能打仗;其次是会做人、会拍马屁。这样的官员不飞黄腾达,谁飞黄腾达?
俞大猷没上来,那就只能是反例子了。
谭纶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继续说道:“他这个人脾气不太好,而且做事直来直去,性子也有些急躁,所以这些年沉浮了几次。”
张居正看了一眼谭纶。
哪怕谭纶不说,自己都能想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