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河山风月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春日大梁下起小雨,汴水开始涨水,扩军的不只有控鹤军,还有驭浪军,那边也开始了繁忙的训练。
好在有不少人是南唐的俘虏加入周军,并不是全部从新兵开始训练,所以驭浪军的训练容易很多。
汴水上来来往往船队和士兵越来越多,路过的人都看在眼里,任谁都觉得接下来要有大动作。
二月底,冯继升已经按照史从云的要求,配出第一批,三种不同比例的火药,史从云激动的想要去河边测试威力,可因为连绵的小雨一拖再拖。
这也是初期火药的的一个弱点,受天气制约。
但对于火药的前景史从云是十分看好的,因为此时天下大乱,往后有的是战要打,只要打仗,军事技术的进步就会远超过和平时期。
任何事都有两面性。
战争既是人类文明的毁灭者,同时也是科技进步的最大推动力。
因为战争是“死生之地”,如果打败了,那什么都没了,所以巨大战争压力下,人们越迫切的想要取胜的手段,就会不计投入,激发潜能去开发任何有助取胜的东西。
最明显的就是南宋,到南宋时,火器的普及已经发展到一种超越普通人认识的地步。那时蒙古帝国东到日本海,西到维也纳,版图之大,前所未有,即便不能完全整合,也对南宋有着压倒性的力量,可硬是和半壁江山的南宋打了四十多年,还吃了不少败仗,死了一个大汗才最终灭亡南宋,其中火药起了很大作用。
平时不能打,被逼到死路上,那就开始想方设法了,火药的厉害也体现出来。
根据南宋大臣李曾伯在宝祐五年调查静江兵器贮存情况报告中,荆淮之地常备存铁火炮超过十万只,江陵府每月就能造铁火炮只。
又据《景定建康志》记载,建康府两年三个月的时间就能“创造、添修火攻器具六万三千七百五十四件”。
正是这种庞大基数的火药武器,才使得南宋得以抵御远比自己强大太多的蒙古帝国长达四十多年。
不过这时期的火器整体体现为一种冷热结合的状态。
大概是因为思维的局限性,亦或者是火药威力、铸造技术等的限制,人们多数时候想到的还是利用火药爆炸的冲击,光、热和声响杀伤敌人,而不是想着把爆炸时的能量转化为动能杀伤敌人。
两宋也有火药动能武器突火枪,是世界上最早的火枪,可以说是火枪的老祖宗了,不过威力并不理想。
为什么不理想,气密性可能是原因之一
不过,史从云从冯继升写下来给他的火药配方中也看出了大问题。
他拿着冯继升送来的配方纸张,一面看一面念,另外一边赵侍剑负责抄录,要重新归入他的“档案”之中。
“火药法
硫磺十四两,窝黄七两,焰硝二斤半,麻茹一两,干漆一两,砒霜一两,麦粉一两,竹茹一两,黄丹一两,炉灰一两,丹砂一两,元水半两,黄蜡半两,清油一分,桐油半两,松脂一十四两,浓油一分”
他说着,那边赵侍剑认真的记录下来。
这里面有些东西他知道,有些不知道。
看完忍不住吐槽,也难怪这时期的火药会威力低,产能上不去了。
有些他还能理解,比如松脂,桐油这两样。
毕竟这时的焰硝和硫磺都是自然界开采出来的,并不纯净,有杂质难以充分燃烧,以松脂、桐油这样的易燃物促进它充分燃烧。
而竹茹是一种中药啊,这是要学医么
还有炉灰算什么,为道观拉生意?
加点砒霜是想炸起来毒死敌人么?
元水就是道士最爱的水银,丹砂也是道士炼丹最爱,可这东西加在火药里完全就是玄学,让人摸不着头脑也讲不出道理来。
这样搞,杂质多影响火药的威力都是小事,关键是成分复杂,工序复杂,意味着量产困难!
这时没有科学思维,所以道士们和兵部的高官可能都觉得配方越复杂,越神秘,越奇特好。
物以稀为贵,还给人高大上的感觉,神秘元水,香炉里的炉灰,丹砂,再加点中药,多有逼格
可在史从云看来,打仗的东西,没法量产那就毫无意义了!
这种配方,威力先不说,简直是生产间的噩梦。
那边,赵侍剑抄录好了,用木夹子夹在窗口风干墨迹。
之后会替他收拾起来,放在屋子后面的柜子里,每次他有突发的想法,或者记起什么来,都会这样写下来,随后存起来,他怕自己兴头一过就忘记了。
史从云看着这复杂的配方摇摇头,具体的他还是准备等到实验之后再看后续。
他要求留下的就是焰硝,硫磺加木炭粉,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去了,不过他也不敢想当然,一切等到时候看了再说。
过了一会儿,字迹干了,赵侍剑用手摸了摸,发现没掉墨,随后小心翼翼的把纸放在身后的柜子里,用一块厚厚的平整石板压盖住。
才回头问他“你连道家的火药也懂?”
“那是,天下没有我不懂的东西。”史从云得意。
赵侍剑这次没反驳他,而是在他面前坐下,有些担忧道“我也不懂那些,可总觉得求仙问道可不能沉迷,那种缥缈的事谁说得清是福是祸呢。”
史从云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伸手把小姑拉来放到自己腿上“你不会以为我要修仙吧,你瞎想什么呢。
家里有这么漂亮的媳妇,花不完的钱,求老子修仙都不修,咱们干的事,那不不比神仙快活。”
几句话,说得赵侍剑面红耳赤,轻轻捏了一下他腰间的软肉,随即问“那你学这些干什么,难不成想打仗时用。”
史从云点点头,“这东西有大用处,不过他们喜欢搞玄学,所以这些东西也是乱七八糟的,需要重新整理实验。”
赵侍剑安静的坐在大腿上听他说话。
“官家接下来准备让我去打南平、武平,战可能没淮南的难,不过我心里还是紧张,打仗这种事谁都说不准啊。”史从云感慨。
“虽然你夫君我连战连胜,天下无敌,那是人尽皆知的事,现在谁不知道我的名声。
可现在我居然生不起一点快活的感觉,反而越来越紧张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以前做事都凭感觉,现在做事之前要好好过三遍脑子”
这种感觉确实很奇怪,按理来说按照历史规律,人有了他这样连战连胜的功绩,也该是越来越飘才对啊,历史上的人多数都是那样的,可他现在居然发现自己更加飘不起来,反而更加紧张。
难不成是他历史书看太多的后遗症?
不管如何,他如今越发紧张和小心。
“那不是好事么,人贵在自省,很多人都是看不清自己的能力有限。”赵侍剑慢慢靠在他胸口上说。
史从云放松下来,随意说,“这话说得也对,承认自己不如人,承认自己能力有限才是团结人,用人的根本心理基础嘛。”
“嗯,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厉害的”赵侍剑小声的说。
看娇妻美人如玉,娇羞可爱的样子,史从云顿时兽性大发“嘿嘿,那为夫让你见识见识厉害!”
两人正要闹得开心,丫鬟进来禀报,说有人来找他。
史从云大怒,当即道“管他是谁,让他回去!老子这正干大事呢。”
赵侍剑连拉住他,红着脸推他出去见人。
史从云十分不爽,黑着脸淋着细雨出去见人,结果见到来人居然李处耘,风一吹,精1虫跑了,人也清醒了大半。
连笑呵呵的请李处耘进来说话。
李处耘这人的才能已经在淮南战场上体现出来,他经历的多,经验也吩咐,往往能说出一些令史从云也耳目一新的话来。
在正堂,史从云直接给他上了茶,他在军中立了规矩,讨论事情的时候不能喝酒。
李处耘直接道“大帅之前让我等想想打南平、武平的事情,某有些想法,想跟大帅说说。”
虽然淮南之战结束了,但他麾下这些老将还是习惯的叫他大帅。
“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史从云来了兴趣,李处耘是很有分寸的人,不至于为不重要的来专程找他。
李处耘开口“大帅,某以为这次如果打南平和武平,与以往任何一战都不同。”
“哪里不同?”
“以前和契丹、北汉打,那是生死之战,他们想趁新君继位,亡我大周。
和蜀国、唐国打是攻城略地,对方也有守土之心,即便连战连败还在苦苦支撑。
可如今打南平、武平是灭国之战,是要彻底把他们铲除!”
“你是说他们会负隅顽抗?”史从云问,
李处耘摇头“某觉得他们不会!
大帅,他们和北汉的想法又不同,他们和我朝没有深仇大恨,这两个地方的草头王王保融也好,周行逢也罢,对我大周都向来恭顺。
所以他们反而是犹豫的,他们自然可以举国之力来打咱们,可万一打不过呢?
如果直接投降,还能保荣华富贵,如果战败说不定就是生死族灭。
可如果让他们直接投降,交出地盘和兵马,不做土皇帝,他们又舍不得,所以心里肯定是犹豫不决的,抵抗也不会像唐国、蜀国那样激烈。”
史从云明白了李处耘的意思,“这场很可能兵不血刃?”
“兵不血刃倒说不准,但以往的战是以武力为上,打得对方屈服,但这次某觉得和之前的不同,只要以利益诱惑,再攻心为上,攻伐辅之,会更容易。”
史从云觉得有些豁然开朗的意思,也没有盲目答应,“你说的有道理。
不过我还要仔细想一想,这么大的事不能仓促下定论,也不能敷衍你这样尽心尽力的人,所以我要冷静下来再想一会儿。”
“大帅高义。”李处耘也很懂得做人,没有着急也没有不满。
之后,李处耘又提出“唐末的大乱让唐都城毁于一旦,很多东西也没了,咱们连南平武平的详细图经也没有,某觉得要打仗这些东西必不可少。”
“你有办法吗?”史从云问,李处耘既然提出来了,肯定是想到办法了。
李处耘点头,“大帅,可以派出一个使者找个借口出使武平、南平,到时候我跟随他,装作护卫一起去,把两地的山川河流道路都记下来。”
李处耘表现得十分想要建功立业,史从云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而且他知道这事不能拖,如今已是二月底,如果六月出兵,那时间不多了。
于是当即拍板,“明天我就去找官家说,事情如果成了,你是首功!”
李处耘高兴道“多谢大帅提携某!”
当天下午,留李处耘吃了饭,随后才送走他,不过李处耘对打南平、武平“攻心为上,攻伐辅之,施利诱”的论述让他很受触动。
晚上,他又仔细的想了李处耘的话,越发觉得有道理。
武平和南平不够强大,和大周关系还不错,如果投降能保证他们的富贵,再打几战吓一吓,那说不定他们真的投降了,毕竟打起来胜算不大,还可能命丧黄泉。
不过这些都只是想当然的,具体情况还是要到那里才知道,但李处耘的建议他牢牢记在脑子里。
第二天,史从云进宫求见官家,并阐述他们要打仗还没地图的事实,说了李处耘的计策。
官家也同意,打仗没地图,不知道当地地形地貌,那可十分不利。
最终官家想了一会儿,把任务交给翰林学士卢多逊,又是史从云认识的老熟人了。
卢多逊召见后也是个有胆的,听他说完当时就不推辞,直接答应了,等于让他一个书生去当一次侦察兵。
同时史从云提出让李处耘担任他的副手,名义上是护送他的护卫头领,其实就是跟着去绘制两地的地图。
至于出使的原因可太多了,官家随口就给编了一个,“就说朕奖赏他们攻伐淮南时的出兵之功,忠心可嘉,要给他们进封爵位,派使者过去商议相关事宜。”
官家话说得很霸气,这两人确实接受了大周加封的王爵,不过都只是表面的君臣关系,也不归大周管,还是两个独立政权。
这趟安排好后,史从云放松了不少。
至此,他能想到的所有攻伐湖南、湖北这地方的前期准备工作也已经基本完成了,准备越充分,他越不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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