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凤州战事告急,吕彦珂按照计划带兵向北面佯装支援凤州,果然吸引了不少周军兵力和注意力。
周军派出至少千余人往南面河谷最狭窄的地段布防,阻碍蜀国大军北上。
而且最近几天每天都在往这一线增兵。
李延圭也不断向南增兵,施加压力,同时把周军注意力吸引到南面来。
.......
八月十六,皎月高悬,马岭寨山过岗的山风呼啸,枝叶摇摆哗哗作响,狰狞如活物,众多将士静悄悄列队完毕,正准备向北出发。
高彦俦与王峦身披重甲,胯下战马早已提前半个时辰喂饱,遥望北面月光下苍茫群山,起伏不定,天地的界限变得模糊,如一片两面分明的乌云,他踌躇满志。
月下的山川大河真是漂亮,此战若失利,这片土地只怕是再难踏足了。
高彦俦比许多将领都有想法和抱负,他从小就是将门出生,耳濡目染,看东西也更加透彻。
这场要是无功,只怕要退到青泥岭去了,把陈仓道让出来。
凤州是不可能长久坚守的,蜀军不及周军能打,时间拖得越长,差距就越大。
“出发吧。”高彦俦吩咐一声。
军令很快依次下达,各指挥按照命令带兵从马岭寨往进发。
为保密行军,大军没有点火把,数千人举火,目标还是太大了,只是接着月光向北面而去。
众多士兵携带的干粮并不多,所以后续还有不少补给的驮畜。
走夜路并不简单,有些士兵到了晚上就会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所以他们这几千人是经过挑选的。
顺着嘉陵江边上往北走一段,皓月当空,波光粼粼的江面格外好看。
此时已是深秋,晚上江边的风很凉。
走夜路并不好受,不过多数士兵身上还披着几十斤的甲,是力气活,走路能走的气喘吁吁大汗直冒,也没觉得多冷了。
高彦俦骑在马上,反而觉得有些冷,加披一件斗篷。
顺着嘉陵江走半晚上,大约十里地左右,大军开始离开嘉陵江畔,往北面的河谷中走。
顺着河谷北上就是唐仓镇。
为隐秘行军,高彦俦谨慎的下令,白天不走路,众将士们在山路两旁的树林里休息,饿了就吃干粮,渴了和山涧里的溪水河水,不准生火。
腌制的干肉和粮饼就着山间溪水吃,就地就睡,因为大军就没带着扎营的帐篷,此次袭击贵在隐蔽,不能像往常一样。
夜里,高彦俦身为主将,能有个毛毡垫着睡,不过依旧冷得吓人,如今时节,早晨路边草木叶子上都结白霜了。
这时候奔波劳累一天的士兵们都忘记寒冷,呼呼入睡,鼾声此起彼伏,一股汗臭和脚臭混合的难闻味道在山路两边弥漫。
反而是骑马行军的将领们这时候难以入睡,饱受夜里的寒意折磨。
睡不着的高彦俦只好问身边向导:“此地距离唐仓镇还有多远?”
向导是当地人,连忙讨好的答应:“回禀大将军,这条道小人可熟哩,从这往北面走还有三五天的路......”
“节帅是问你有多少里的路!不是让你废话。”旁边副将忍不住打断,本来就被冻了一晚上,一肚子怒气每处发呢。
向导被吓得六神无主。
高彦俦无奈,对副将道:“你别说话。”
“诺......”
随即转向向导:“那你说说,照咱们这走法,什么时候能到唐仓镇去。”
向导小心翼翼答应:“如果夜里才露头,走夜路,要五六天吧,也可能四天或者.......七天?”
高彦俦不说话,默默算着时间,他们的目的地是唐仓镇东面的黄花谷。
如果按照这种走法,九月十五之前到达黄花谷时间是足够的,他在心里默默的想。
一回神,下意识抚摸胡须居然有些湿意,山林间湿气很重。
抬头向前方山坡看去,隐约觉得有影子在树林里一晃而过。
“什么东西?”高彦俦皱眉。
“大概是树林里的飞禽走兽吧。”旁边的王峦不在乎的道。
向导也连连点头:“这一代的猴儿可多了,特别是秋天的时候最爱到田地里抢粮食,去年我还打死一只,有我家小孩那么大,我们家五口吃了半个月......”
“好了好了,你闭嘴吧。”王鸾忍不住叫停向导的喋喋不休。
高彦俦没说话,仔细又盯着远处山梁看了一会儿,再无其它动静,终于放心下来。
慢慢的,倦意涌上心头,也睡了过去。
......
八月底,高彦俦率军到达唐仓镇。
唐仓镇是三山交汇之地,三面的山岗上都是已经泛黄的麦田,如密密麻麻的金色阶梯,将为数不多的屋舍围在中央。
蜿蜒的大道从山梁上过,俯视整个唐仓镇,高彦俦是晚上率军过路,下了不得扰民的命令,随后留下二百人驻扎在唐仓镇,剩下的人继续绕镇而去,东面往黄花谷方向去。
出唐仓镇去往黄花谷分成两条道,一条绕行北面深山,一条走南面河谷。
两条路最终都在黄花谷西面七八里左右的地方汇合,如果从高空俯视,就像饺子的形状。
但北面的路更加难走,绕行更远,却远离陈仓大道,被发现的几率更小。
南面的路更进,更好走,但与大道距离只有十里左右,隔着两三座山峰,有被周军斥候发现的风险。
高彦俦思来想去,决定走最难走的北路。
此次奇袭黄花谷,事关重大,此战胜负在此一举,由不得他不慎重。
虽然军中有些怨言,将士们都走怕了山路,毒虫水蛭,潮湿的空气,夜里苦寒,白天闷热,时时刻刻都折磨着众人。
北上唐仓镇的路上就有几十人掉队,被丢在深山里。
如今又要绕道走北面深山,大家自然不愿意,高彦俦力排众议,坚决要走北面的山道,将士的不愿意也只能压在心里,行军时抱怨几句。
有时甚至小声当着他的面抱怨。
高彦俦听在耳朵里全当没听见,严厉的执行既定军令。
......
到九月初,长途跋涉的蜀军终于走出北面深山,遥望到东面黄花谷的的村落。
全军激动雀跃,连续十几天深山老林中的艰苦行军,让所有人都瘦了一截,皮肤下都是一层油腻腻的污垢,发须乱蓬蓬的,浑身散发恶臭,如果不是身着甲胄拿着铁制兵器,更像是是从深山中冲出来的化外野人。
高彦俦激动万分,来不及理会浑身污浊,因为胜利在望!黄花谷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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