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文科生,其实吴良掌握的物理知识并不多,并且大部分都是一些初中与高中的基础理论知识。
也就是像什么杠杆原理啊、牛顿三大定律啊、自由落体定律啊、阿基米德定律啊、三大守恒定律啊、胡克定律啊、动量定理啊、动能定理啊、质心运动定理啊、向心力公式啊……这些个大部分人都能说出来一些的理论。
再往深了说,吴良也是两眼一抹黑。
甚至就算是以上这些基础理论知识,吴良也有一部分已经还给了老师,回忆一下也只能说出一个大概的意思来。
实话实说,这些东西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还真就没什么具体作用,无非就是增进一下对于各种事物与现象的理解。
但对于那些能够用知识改变世界的科研工作者来说。
却是亟待他们去发掘开脱的宝库,在这些理论知识的基础上,他们创造出了许多人们此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吴良自己没这个本事,却认为百里香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姑娘。
只是现在还不确定那些后世研究出来的伟大理论,与这姑娘所掌握的这些古代技艺结合在一起,到底能够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因此,吴良觉得非常有必要一试。
“杠杆原理……”
听过吴良对杠杆原理的描述之后,百里香脸上已经没有了此前的怯懦。
这姑娘就那么微微蹙眉站在原地,一双美眸失去了焦点,看样子已经陷入了沉思,应该是在消化与辨证杠杆原理中的知识点。
看到百里香的状态,吴良则静静的坐在旁边。
非但不继续说话,甚至连呼吸也特意放缓了许多,不愿打扰到她分毫。
在他看来,任何一个能够将某个领域有所成就的人,都应该具有这种旁若无人的专注与执着……
虽然杠杆原理对于后世的人来说,已是完全不必多想的理论,但对于百里香来说,却是超越了这个时代的知识,甚至可以说是头脑风暴。
她可能需要推翻一些自己所知的东西,而后再用杠杆理论去重塑那些刚刚被推翻的认知。
不过应该也没有太过超前。
因为早在战国时代,墨子就已经对杠杆原理与所观察,《墨子・经说下》有云:“衡,加重于其一旁,必捶,权重相若也。相衡,则本短标长。两加焉重相若,则标必下,标得权也。”
这句话说得便是与杠杆原理相同的意思,只是不知道百里香知道不知道。
良久之后。
“家主,婢子似乎明白了……”
百里香终于回过神来? 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望着吴良? 兴奋的说道,“如果给家主一个支点? 再加上一根足够长的杆子? 家主便能够将整个陈留郡城撬起来,是不是这个意思!”
好家伙!
吴良惊喜的直接就是一个好家伙!
这姑娘开口说出的话? 竟与阿基米德那句“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整个地球”的名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简直……
吴良越发的看好百里香。
只是进行了一下简单的科普? 这姑娘就能说出这么经典的话来? 岂不是说明她与阿基米德拥有者相同的大脑回路?
“还有,家主叫婢子做的那个小玩意儿,如果用杠杆原理去做的话,根本不需要像婢子那么麻烦? 只需要量好尺寸? 再进行一些简单的组合就能够轻易完成!”
百里香接着又道,“多谢家主指点,婢子这就去重新做,半个时辰后便能将家主要的东西做出来……”
说着话,百里香向吴良施了一礼。
接着不待吴良点头便急不可耐的向外面跑去? 仿佛要立刻验证自己学到的杠杆原理,向吴良证明她已经掌握了其中的精髓。
“回来。”
吴良连忙叫住她? 让她坐在自己旁边,又给她倒了杯水? 笑着说道,“不用了? 那小玩意儿对我而言也没什么用? 只是抛砖引玉罢了? 你先喝口水歇一歇,将杠杆原理好好巩固在心里,明天我再教你一些新的东西。”
“家主还有与杠杆原理一样的学问可以教给婢子?”
百里香被吴良叫回来之后,本来已经恢复了唯唯诺诺的状态,坐在吴良旁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结果一听这话,却是瞬间又来了精神,眼睛里那黑漆漆的瞳仁中充满了渴望。
下一刻。
“婢子不用歇息,请家主将这些学问全部教给婢子,婢子一定会将家主说过的每一个字记在心里……”
百里香忽然跪倒在了吴良面前,低着头语气极为郑重、仿佛许诺一般的说道,“家主从不打骂婢子,供婢子吃穿,给婢子住那么好的屋子,还传授婢子如此精妙绝伦的原理,婢子的一切都是家主给的,婢子一定不会辜负家主的善待,终有一日定会为家主做出真正有用的东西,令家主心生欢喜!”
“……”
实话实说,这么有分量的话自百里香这么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尤其还是一个平时唯唯诺诺说话都没底气的小姑娘,吴良听着还真是略微有那么点沉重。
或许是因为小小年纪便经历过了人间冷暖,才有了如此沉重的心境吧。
“起来吧,你虽不累,我却已经乏了,明日再教你。”
吴良笑呵呵的道。
“是……”
听到这话,百里香自是不敢强求,被吴良拉起来时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弱小模样。
依旧低着头搓着衣角,内八字站在吴良面前,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去吧,明日巳时来我房里,我再教你新的东西。”
吴良看着可爱,虽然觉得一拳过去这姑娘肯定能哭很久,但却又不忍心这么做,于是只好放过了她。
……
两日后。
大年三十,也就是三朝前夜。
吴府准备了充足的酒肉,所有人都汇聚在客堂之内共度佳节。
就连有家室的尹健,也在得到了吴良的邀请之后,将一家子带了过来一起。
原本这时候是要先祭祖的,可惜在这里吴良没有祖先,也就免去了这个环节,直接从大饭环节开始。
席间,美人们依次上前给吴良拜年,每一个人都得到了一枚黄金制成的压胜钱。
就连尹健家中的几个小孩子也不例外,吴良并未将他们当做外人,每人发了一枚图一乐呵。
这可羡煞了陈金水那几个家伙。
竟也是纷纷上前给吴良拜年求币,结果自然是被吴良给骂了:“滚滚滚!跟老子要压胜钱?搞清楚你们的身份,老子现在可是你们上司,你们来给老子贺岁,得给老子送礼才是,只有把老子伺候好了来年才能升官知道不?好好的路都叫你们这些臭不要脸的给走窄了,滚!”
于是。
“哈哈哈哈……”
陈金水等人一边挨骂,一边暗暗在心中发誓:
来年必须得找个婆娘,生几个大胖小子来领压胜钱,决不能叫尹健专美于前,仨孩子可就是三枚纯金制成的压胜钱啊!
典韦与于吉也是在一旁哈哈大笑。
不过这并不影响典韦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他面前的案几上已经摆满了空食具,依旧食欲旺盛的紧。
自打跟了吴良之后,典韦就再也没有饿过一天肚子。
吴良有的是本事搞来吃食,隔三差五就有肉有酒,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与自己身边的人。
典韦自是更加确定自己跟对了人,不过不喜言语的他并不擅长表达,更不会说什么好听话,一切都在行动中表达。
于吉则因为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吃了一些肉之后就喝起了酒。
见气氛融洽,这个老童子许是喝大了,又许是真的心有所触,站起来非要为大家即兴吟诗一首助兴:
“辞癸酉兮迎甲戌,
人安乐兮度春秋。
庐江见兮贵人至,
活到老兮也无忧。
富贵安乐何处来,
不见天上一张口?
哈哈哈哈,诸位喝酒,老夫先敬公子一杯!”
吟完了这首所谓的诗,老童子满面红光春风得意,却也不忘向吴良举杯邀饮。
“瞧瞧!瞧瞧!什么叫觉悟?你们要是有老先生这么高的觉悟,以后何愁没有好日子过?”
吴良也是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来来来,我们共饮此杯,今夜大家敞开了喝,府上有的是屋子,喝大了回房睡觉!”
不得不承认,老童子这首原创的诗将马屁拍到这个地步,吴良都有些自愧不如。
他若不是有的抄,还真未必有老童子的水平。
这只老狐狸……
而反观白菁菁,反倒成了今晚最沉默的人。
她一个人坐在自己的案几之后,默默的吃了些肉,而后便有些失神的看着众人欢声笑语,略微有些格格不入。
看到这一幕,吴良拎着自己的酒坛来到了白菁菁身边。
“菁菁姑娘,有心事啊?”
给自己倒上一杯,吴良笑呵呵的问道。
他喝的还是此时较为普通的粟米酒,至于自己做的度数略高的蒸馏酒……吴良自己其实是不怎么喝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不管曹禀与典韦怎么觉得蒸馏酒好喝,他还是觉得度数低一点的粟米酒更可口。
“没有。”
白菁菁兴致不高的道。
“想家了吧?其实我也想家了。”
吴良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竟也是诗意大发,沉吟着叹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今夜我也万分想念家中的亲人,想念家中的一切,可惜……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了。”
“诗是好诗,可惜从你口中说出来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白菁菁闷闷的抿了一口酒,没好气的道。
她已经不知道因为吴良做了多少次汪汪汪了,若是再轻易信他,那就真是汪汪汪了……再说,她早已知道吴良是孑然一身,哪里还有什么家与亲人。
不过这一次。
吴良说的却是实话,发自内心的大实话。
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吴良还从未像今天一样想家,往年的这个时候,父母早已准备好了大饭,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那盘象征团团的饺子,一家人就这么一边吃着大饭,一边看着电视里的春节晚会。
虽然席间会被父母逼婚,会被与别人家的孩子比较,会被唠叨工作与生活上的事情,但那就是家的味道,永远是那么的窝心。
而今年……请恕儿子不孝了。
想着这些,吴良的鼻子不自觉的酸了起来,眼眶微微泛红,只得将杯中的酒浆一下子灌入喉咙:“这酒真他娘的辣!”
“辣么?”
白菁菁诧异的看着吴良,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一些什么,也端起自己的酒杯抿了一口,随后便道,“你这无赖口中果然没有一句真话,这粟米酒虽有些涩,但也略带了些甜味,怎会是辣的?”
“非也,你喝的是粟米酒,我喝的却是我亲手酿制的烧酒,自然不同。”
吴良果断扯谎道。
“是么?你那烧酒与粟米酒有何不同。”
白菁菁看了看吴良手中的酒杯。
“更加醇厚更加浓郁,典韦与曹禀都夸赞我这酒乃天外之物,有一首歌谣便是夸赞我这酒的,你听我唱。”
吴良故意说道,说着说着竟还真就摇头晃脑的唱了起来:
“喝了咱的酒啊,上下通气不咳嗽。
喝了咱的酒啊,滋阴壮阳嘴不臭。
喝了咱的酒啊,补肾养肝解乡愁。
喝了咱的酒啊,见了天子不磕头。
好酒――好酒――!”
也就是东汉末年还不流行君臣磕头礼,再加上这时候的天子也名存实亡,否则吴良这歌唱出来可就是大逆不道的重罪了。
不过这满屋子都是吴良的自己人,就算真大逆不道,应该也不会有人跑去举报。
“噗!”
见吴良这副搞怪模样,白菁菁终是忍不住嗤鼻笑出声来,“就会作怪,你这酒若真这么好,为何却不给我喝?”
“辣嘛,怕菁菁姑娘受不住。”
吴良笑道。
“你能受住,我便能受住,我看你就是小器。”
白菁菁自是不信。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爱听了,我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么?”
吴良当即一脸不爽的辩道,“既然如此,我便与菁菁姑娘打个赌,我这酒若真是辣的,菁菁姑娘哪怕不喜,也要连罚三大杯,这酒若是不辣,我便自罚三大碗,菁菁姑娘可敢接受赌约?”
“哼,你又唬我,我才不信,你拿来我一尝便知!”
白菁菁一方面好奇,一方面也不肯轻易服输。
“说好了啊,愿赌服输!我这壶烧酒喝没了,再去给你拿一壶子满的来!”
吴良果断将自己剩下的那半坛子粟米酒推到一边,当着白菁菁的面来到典韦身边,拎起一坛子烧酒给白菁菁倒了一杯。
“菁菁姑娘,请品尝吧!”
吴良做了个请的手势。
“嘁!”
白菁菁见他拿的就是典韦喝的酒,自然不能怀疑吴良做了假,先是端起酒杯在琼鼻下面嗅了嗅,果然嗅到一股与粟米酒截然不同的辛味。
于是,又伸出小舌轻轻舔了一下。
“嘶――”
果然辣!
是真的辣,辣中还带着一丝苦味。
看到白菁菁皱起的俏脸,吴良已经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扬着眉毛道:“菁菁姑娘,愿赌服输,请吧?三大杯呦。”
“哼!喝就喝!”
白菁菁不是个会耍赖的人,竟还真就冷哼一声,咬着牙一口将杯中烧酒灌入了口中,一饮而尽。
“菁菁姑娘真是女中豪杰啊,请。”
吴良又为她倒上第二杯。
又是一饮而尽。
“最后一杯,请。”
吴良再为她倒上第三杯。
心中却是暗忖,看不出来这姑娘真心好酒量啊,连曹禀都顶不住三大碗,这姑娘已经连喝了两大杯,却依旧面不改色。
正如此想着。
“咕咚!”
只见白菁菁白皙修长的脖子涌动了一下,第三杯酒已滑入肚中。
“嗝!”
等这杯酒再下了肚,白菁菁打了个酒嗝,眼神已经快速迷离起来,身子也开始微微晃动,如此坚持了片刻之后。
“这酒果然是辣的……”
卷着舌头含糊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白菁菁终于倒了下去。
吴良见状顺势将其扶住。
然后扛起来便快步出了客堂,向自己得物资走去,一边走一边对众人说道:“你们先吃着喝着,我与菁菁姑娘倦了,先回房去睡,天大的事也不要来打扰我们。”
“……”
客堂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望着吴良与白菁菁的背影,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有尹健与自己内人很快便相视一笑,脸上随即露出了暧昧与祝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