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礼堂死寂。

　　在今天和未来之间，有无数可以预见的困难，以及不可预见的困难，蓦然然回首，原来有一个人一直挡在困难面前。

　　即使洪流滔天。

　　他也没有退缩过。

　　蓝军部队战无不胜。

　　是因为有那个男人存在，如信仰如图腾，蓝军军魂复苏在他，崛起在他，有他在，一切都能跨越。

　　他在，心气就稳，士气就稳。

　　他能解决一切。

　　真的。

　　当初，他说解决军官家属户口问题，二十一世纪，蓝军现在不兴老黄牛那一套。

　　于是，他舔着大脸，一天跑十遍军区，军区正治部主任看见他，头都大，脸一拉，办公室门不让他进。

　　团长在军区放赖了。

　　站在三十五六度太阳底下，嬉皮笑脸，热的像狗。

　　充当司机的韩鹏受不了太阳热量，也受不了正治部来往干部白眼，义愤填膺：“团长，咱啥时候受过这气，回去吧！”

　　方战撇嘴笑，笑韩鹏年轻：“回去？回去你给我变随军户口？”

　　韩鹏小声建议：“团长，您咋不找找关系？”

　　方战教韩鹏，就像他一有机会就教每一颗蓝军部队的白菜苗：人情达练既文章。

　　蓝军部队军官要政策，其它单位官兵也要生存。

　　军区正治部有心照顾合成团，也不好厚此薄彼。

　　所以要拿出姿态。

　　韩鹏不懂：姿态？

　　方战脸上汗珠滚滚，笑得很开心：姿态，非常人行非常事，你说以上校团长身份，在高温下连续暴晒一个星期，怎么样？

　　刚毕业一年的韩鹏眨眨眼：还是不明白。

　　方战军姿挺拔，眼神沧桑：给外面看，给军区台阶，给其它兄弟单位交代。

　　一个星期，暴瘦五斤22。

　　人黑了，台阶给了，交代给了，蓝军部队军官、高级士官全部拿到随军户口、军属就业政策。

　　军区无一单位对此不满，对此讲小话。

　　如果，如果有人就像苟团长说的一样。

　　以上校团长身份，军中天骄身份，豁出去站一个星期，谁也讲不出对错。

　　杀人不过头点地。

　　以己身诛心。

　　主官，替下面兄弟们担着吧。

　　吹过的牛批得实现是吧。

　　当初，他说来了，荣誉果果管够，有肉吃。

　　于是！

　　七百多个日日夜夜奋斗。

　　几乎以一己之力，领航方向的苟团长。

　　在合成团期间，一直没有立功受奖记录。

　　他推了！让了！

　　他说要给基层工具人们胡萝卜。

　　所以。

　　哪怕一打六，打爆六大信息化示范单位。

　　哪怕抗洪抢险，连续三天三夜指挥。

　　哪怕与七大王牌师争霸，七战七捷。

　　他都没有获得过个人荣誉。

　　包括今天，名单里囊括了所有蓝军部队核心，但，依旧没有他。

　　有肉吃，没他的肉。

　　部分官兵们眼眶湿润。

　　对了。

　　上一次，团长立功上新闻。

　　因为什么来着？

　　好像是解决巴国人质危机。

　　难以想象。

　　一年成军，一年升格，蓝军部队立功者破三百人数，更是获得集体一等功荣誉，提干者数十人。

　　苟团长愣是毛都没有一根.....

　　他还记得每一名官兵。

　　能精准和每一名新兵聊家庭，聊早恋女盆友分手的狗血，聊哭过全团一半人。

　　他总叫嚣加班是福报！确实，他永远是最后一个下班的人，听说嫂子总因为这事和他吵架。

　　他还总是假惺惺高尚道德，一边让新兵训练加码，一边捂住眼睛，“我不忍，快把新兵带走去别的地方训练，我看不下去。”然而，他又把自己的工资寄给生活困难的战士们家里。

　　合成团官兵都知道。

　　团长遗书永远是两句话。

　　“钱若干，捐给希望工程xx，留给慕朵云xx。”

　　他过手的军费数以十亿计算。

　　抽着两三块钱的春城、塔山。

　　偶尔弄来一两条特供。

　　过年一样，不分军衔，见人就发，人人有份。

　　他嘴脸得意洋洋：朕雨露均沾懂不！

　　他是图腾！

　　也是战神！

　　似妖似魔！

　　巨龙起于朱和，大汉冠军再世野战部队！

　　战术之王！

　　战役大师！

　　战略专家！

　　哪一个称呼都不是自己喊出来的。

　　是打出来的。

　　他是极限战争智慧谋略的复杂体。

　　他是军中大佬的宝贝！

　　冷酷无情的暴力机器操纵者。

　　也是十五年后野战扛鼎！

　　更是中兴名将！在此镇压大世！

　　他强大的一批......不，也许偶尔没那么强大。

　　他曾对受伤的战士说：“洪峰要来了，对不起，团长没时间，团长更没人给你，你得自己往回爬，爬回去。”

　　他曾震惊柯倩军官孤独坐在泥泞里，姑娘嘴角绽放血液，他以用别人看不懂的方式拯救他的军医，累到虚脱，怒吼质问失去生机心脏促停的姑娘：“我还没死，轮得到你？”

　　他曾把新鲜的蔬菜留给高原驻扎的边防九团......他曾一起帮东山军区团长清洗牺牲的战士遗体。

　　......

　　他每天都在。

　　训练场、学习室、会议室。

　　他随时盯着你。

　　他一肚子阴谋诡计。

　　所以，总想着把苟团长开除野战部队。

　　换一个新团长。

　　总琢磨着，跟了苟团长就像踏入地狱。

　　人生不值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生而为蓝军，十分遗憾。

　　下辈子，打死不当蓝军的兵。

　　礼堂保持诡异安静。

　　官兵们恍惚、忐忑、迷茫、惶恐。

　　离开？

　　去哪儿？

　　蓝军部队怎么办？

　　信息化方向呢？

　　是我们不够玩命么？

　　是我们讲小话骂你你生气了？

　　是打的不够好？

　　要不你收回春雷演习讲评的表扬，还是骂一顿吧。

　　我们保证不把你开除野战部队。

　　和好了吧苟......团长，你不苟。

　　咱们和平。

　　我们保证四点半就起来训练。

　　我们不闹着要休息。

　　我们成绩会很好，会特别好。

　　你倒是说话啊！

　　你不是最能说了么！

　　你留下来，再欺诈我们呗！

　　部队，人走人留。

　　沉默里有人无声哭泣。

　　如刘进步一边哭一边想问问：团长，我都两个三等功了，可以提干了，你不等我读军校回来再当你的兵了吗？

　　又如高级士官如维修分队士官喉咙哽咽，想说声谢谢：团长，我家那口子在军人服务社挺好，爸妈也挺好，都不用你操心了，你......你再多干两年呗！

　　有基层军官如韩鹏胸膛起伏，眼睛红肿：你就这么走？不负责任，你教那些，我都还没学会，那些战术，那些思维，那些生存，那些海阔天空的不羁，我还没有变成你！！！

　　从前种种，以后种种。

　　未来的蓝军山豹旅旅长韩鹏，梦想是变成方战。

　　然而方战要离开。

　　一时，不知前方去路。

　　中高级军官就只剩纯粹愤怒了。

　　感觉被背叛。

　　你说陆军方向。

　　好家伙。

　　我们大伙跟你混。

　　你从士官学校挖人！从A集团军侦察营挖人！从A大队挖人！从整个军区挖人！

　　现在你尥蹶子拍屁股要滚蛋。

　　那我们呢？

　　我们去哪儿！

　　被突然“抛弃”的心理幽怨爆表。

　　高城虎目圆睁：挺好呗，走出去履新，开阔视野......总是不太好，瘪犊子，王八蛋......你特么说走就走，你当初拉老子来干啥，我在军侦营干的好好的，非得跑你合成营叫你营长？我jian！现在都算什么？

　　李达剧烈喘息：你，我，湊！你特么的，我还欠你一条命呢！你猪狗不如，自己先得到消息，cao！也不提前知会一声，让我准备十年八年，现在突然来这套，我是你正委！我特么不同意！

　　汪白舟嗓子发紧：呵，我替你背了特么一年黑锅，作训我背，演习我背，你真溜......

　　军官里。

　　柯倩抿起嘴呲牙笑。

　　眼泪流过菇凉小脸蛋。

　　方战！

　　坏人！

　　过份！

　　去年家里一直催着调回原单位，别再折腾。

　　自己不干！

　　死扛！

　　死扛着天天看看坏人，等坏人女朋友发生意外啥的，得个绝症啥的，好趁虚而入。

　　等了一年。

　　就这。

　　缘分尽头。

　　亏刚刚会议开始前两人对视，自己把孩子名都想好了哦。

　　“我得调走了。”

　　“要走了。”

　　“我要回302医院了。”

　　柯倩低声呐呐。

　　有些梦，咔擦咔嚓破碎，她觉得自己鬼迷心窍，而方战，此刻非常讨厌。

　　方战吐出一口浊气。

　　“野战生涯常分手。”

　　“蓝军部队，和方向，不是我一个人。”

　　“是在场每一个人。”

　　“我们一起走过了梦一阶段，取得辉煌成绩。”

　　“同样，还会有梦二、梦三阶段。”

　　“我以合成团团长身份再次谢谢大家。”

　　“谢谢你们的努力奋斗。”

　　“谢谢你们的牺牲。”

　　“同时，希望大家，不要因为我个人问题产生思想包袱。”

　　“我保证！合成团会一如既往。”

　　“我也请求大家，坚持下去，在正确道路上甩开包袱，大步向前。”

　　“陆军的光荣梦想！”

　　方战起身，向全场官兵敬礼。

　　自己离开，要是造成动荡，那就不好玩了。

　　柯倩、高城、岳清薇......团里不缺背景深厚军官。

　　调走一个，都会有小的阵痛。

　　全调走了。

　　两年打造的完美军官指挥体系，继任者需要大量时间才能重建。

　　上校敬礼。

　　目光扫过一个个当初因为崇拜他个人加入的军官，请求他（她）们，继续下去。

　　柯倩想骂人。

　　混蛋！

　　你又知道求我啦！

　　一点准备没有。

　　总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我离开，我就离开！

　　菇凉眼泪越流越快。

　　看来，她一时半会不会离开了。

　　木办法。

　　方战请求她了哎！

　　她还不懂怎么拒绝他！

　　......

　　半个月后。

　　经参谋总部研究。

　　决定由满光智接替蓝军部队。

　　一个月后。

　　交接提前完成。

　　方战前往参谋总部报道。

　　越野车。

　　通讯员把上校行李放在车里。

　　方战和核心军官告别。

　　李达、高城、满光智等人每一个好脸色。

　　但最后，都免不了一个拥抱。

　　越野车出发。

　　路过团综合训练场。

　　正在训练的官兵集体停下动作。

　　眼巴巴看着载着团长的车辆。

　　希望上级突然改变主意。

　　或者干脆翻车算了。

　　很遗憾，官兵希望没有实现。

　　组织值班的代理一营长齐恒大吼：“合成团！”

　　“向团长敬礼！”

　　怒吼回荡朱和草原。

　　下一秒。

　　官兵齐刷刷抬手敬礼。

　　军威弥漫。

　　杀伐之气震撼。

　　再给团长敬一次礼。

　　越野车三期士官司机低声询问。

　　“要停车么团长！”

　　方战：不停！走吧！

　　无情越野车消失在官兵视线里。

　　合成团梦一阶段正式结束。

　　寂寥的大草原，柯倩军官轻轻哼起歌声。

　　.....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

　　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