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伊威亚，卡拉奇，城市郊区。

　　炎国小马快跑贸易公司。

　　“燃烧瓶，快，用燃烧瓶构建防线，继续扔，不要停。”

　　“人注意躲着点，更换窗口。”

　　“别被枪打中。”

　　公司经理大声指挥。

　　三楼，窗户后面，五六个满脸烟熏火燎的员工，蹲着走路，偶尔露头，跟打地鼠游戏里的地鼠一样，用力扔出一道道抛物线。

　　咔擦！

　　瓶子摔在楼外。

　　玻璃瓶里混合了汽油、木屑、磷粉……

　　火焰在楼外区域烧成一圈，形成长度几十米，高两米的隔离带。

　　熊熊烈火照耀天空。

　　而火焰外围五六米，聚集大量人群。

　　这些人，来自附近的贫民窟，在今天之前，他们的身份可能是大街上的小商贩，也可能是搬运工，也可能是乞丐，就是那种路上碰见会生硬以炎国话说一句“朋友，你好”，下一秒伸出手要“马内”的乞丐。

　　现在，他们有一个统一身份：暴民！

　　密密麻麻人群，手里拎着木棍、砍刀、卜枪，扭曲面孔疯狂，暴躁地狂叫“法克”，偶尔有人把一颗人头丢进火焰范围，轻蔑向楼上竖起中指，偶尔有人端着枪，射击窗口，7.62子弹打在大楼混凝土上面，石屑横飞，留下一个个深坑。

　　可以想象，一旦火焰减弱，他们会立刻冲进大楼洗劫杀戮。

　　“李总，燃烧瓶不够用了。”

　　“cao，去宿舍里找，能库房啤酒搬来，那个啥，酒倒了，装汽油。”

　　“李总，汽油也不多了。”

　　“电工去发电机里抽油，还能撑半个小时。”

　　李总扯脖子指挥，沙哑声音憔悴，回头看了眼另一边忙碌群体，催促道一六零。

　　“老王！”

　　“你炸弹快点弄。”

　　“火线还能撑半个小时。”

　　“今天炸死这群批样的。”

　　“md，不用你催，我晓得嘞。”

　　老王应道，瞄了眼身边人。

　　“嗨！”

　　“比例不对。”

　　“太糙了，这玩意要混合均匀。”

　　“白糖，你再来点白糖，2：1的份量比。

　　吴小珮一边哭一边剥火柴头。

　　“王叔，我们能活下去吗？”

　　“一定能，没听李总说么，炸死这群狗批养的。”退伍老兵的后勤主任安慰。

　　吴小珮抽噎自责，“叔，我想妈妈，妈妈不同意我出国工作。”

　　“别哭，没事，都没事。”

　　“王叔，如果我今天死了，妈妈会怎么样？”

　　老兵边制作炸弹边安慰。

　　“傻闺女，胡咧咧啥呢。”

　　“咱们能顶住。”

　　“再说了，外事馆警卫小组很快就会来救我们。”

　　提到外事馆，小姑娘哭的更厉害了。

　　两个小时过去。

　　燃烧瓶快用完。

　　可外事馆救援人员还没来。

　　也许不会来了。

　　她心理难过，手上动作却不慢地配制炸药。

　　这种炸药，早就被淘汰了，就连最落魄恐怖组织都不屑用，进化到炒化肥，然而小马快跑贸易公司不是军事单位，只能就地取材。

　　暴动发生后。

　　他们第一时间做好了准备。

　　在楼外点防火线，用燃烧瓶支撑，隔绝暴徒。

　　退役老兵老王教几名女员工制作炸药，他再把炸药造成炸弹。

　　年轻小伙子则被组织起来，用角磨机，将16号钢筋磨尖锐，做成长矛。

　　十五六个人组成的公司，准备和暴徒开干，一旦外围失手，那就在大楼里厮杀。

　　弄死一个赚一个，弄死两个赚两个。

　　公司老板光着膀子，西北大汉肥肉颤悠悠的。

　　“记住，别怂，捅的时候要快，抽的时候更要快。”

　　“都见过杀过猪呗。”

　　“一个意思。”

　　“别把他们当人。”

　　“你手软，就害死自个。”

　　“当年老子在南洋，黑五月时候，比这闹得厉害，咋着咧，就要敢跟他们干，敢就没事！你不敢，就是死逑，那狗批杀了你还得朝你呲尿，说你鳖孙、杂碎、瓜皮。”

　　……

　　.....

　　外事馆警卫小组作战分队驾驶防弹车辆，奔驰在路上。

　　‘哒哒哒！’

　　机枪手不停的朝天空射击。

　　示威驱逐人群。

　　“注意节约弹药。”

　　班长通过对讲机下达命令。

　　三辆防弹车组成的车队，这支警卫小组，也是外事馆用来救援留学生、私企、个体商贩的机动力量。

　　从暴乱开始，一刻不停的出入危险区域。

　　“大家注意力集中，就快到小马快跑贸易公司了，都打起精神来。”

　　班长手持95突击步枪，对着车窗外一枪，动作浑然天成，没有刻意瞄准，甚至车辆本身有些颠簸，射击犹如本能。

　　‘砰！’

　　数十米外，一只拿着枪的暴徒被击中手臂，倒在地面哀嚎。

　　警卫班长面无表情。

　　一路，总有人对着车队射击。

　　这种还击在合法范围之内。

　　“班长，我们现在在外面的同胞还有多少。”最年轻的士兵询问道，心里紧张又骄傲，感觉今晚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是荣誉感。

　　“包括黑户，少说还有八百人。”

　　班长声音有些沉重。

　　“啥？”

　　“还有这么多？”上等兵嘴惊讶成“O”型。

　　一时间，氛围沉默下来。

　　不算炎国大型企业，还有八百人分散在卡拉奇市。

　　等等，也许外面没有八百人了。

　　城市里每分钟都在杀戮。

　　士兵们跑第一趟转运时就都吐过了。

　　到处都是尸体。

　　人间地狱。

　　“真他么的。”

　　来自北方的队员小梁是个暴脾气，忍不住一拳砸在方向盘上，顿时刺耳喇叭声响起。

　　一个下午加晚上时间，车队一刻不停，至少及时将上百名同胞转移到使馆区，可对于八百人，远远不够。

　　杯水车薪。

　　“班长，三号车弹药已经不足。”

　　“收到”

　　“注意控制，下一趟更换武器，陆军第三旅留了一部分弹药。”

　　“是。”

　　说是控制，很不容易，拿着武器的暴徒到处都是，枪声根本停不下来。

　　因为总有暴徒试探攻击车队。

　　“班长！”

　　“前面道路被封锁了。”

　　前进侦察车汇报。

　　一时间，车队速度放缓。

　　距离数百米，街道路口火光冲天，燃烧的报废汽车和轮胎映红天空，一大群人影影绰绰。

　　“后车变前车，车队后退，绕路过去。”

　　“是！”

　　发动机轰鸣，车队开始转弯，然而。

　　“班长！”

　　“后面也被封死了，好多人。”

　　对讲机里紧张汇报。

　　四期士官一惊，顺着看去。

　　果然！

　　车队后方，同样涌出大量拿着武器的人群，走在前面的黑人，时不时对天放枪，子弹摇曳尾光，划过夜空灿烂。

　　“cao！”

　　四期士官瞬间额头渗出冷汗。

　　该死！

　　被堵住了。

　　“我下车和他们沟通。”

　　“你们不要动。”

　　“如果事变，别管我，直接冲出去，继续完成任务。”

　　士官强行冷静下来发布命令。

　　“班长？要不......我去吧。”副班长提议。

　　“你去？”

　　“你去个基儿，老刘你懂外语么，平时背个英语两百句，急的跟猴一样，你沟通的了？”

　　“可是......”

　　“行了，磨叽啥呢，放心！”

　　“咱们毕竟有外交身份。”

　　四期士官笑骂自己的班副，深吸一口气。

　　推开车门，把枪留下，走下防弹车，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双方距离十米，四期士官喊道。

　　“Hello！”

　　“朋友。”

　　“我们是炎国外事馆警卫人员，我们在接炎国同胞，无意干涉你们事。”

　　“炎国人？”一名带头的黑人道。

　　“是的！”四期士官回答。

　　“炎国人，把防弹车留下，你们可以离开。”

　　四期士官皱眉。

　　“朋友，很抱歉，我没办法满足你的要求，我们需要运载工具......”

　　“怦！”一名暴徒毫无征兆抬手一枪，打在四期士官身上，警卫班长瞬间痛苦捂住小腹跪在地面。

　　“法克，你特么疯了，大歇菲（BOOS）命令不要和炎国人冲突。”

　　开枪的黑人被推搡到一边。

　　而车队猛地亮起光芒，战士推开车门，架好枪，战斗一触即发，显然，刘班副没有服从四期士官命令，指挥战士建立战斗防线。

　　警卫战士的反应立刻刺激到杀戮几个小时的暴徒，暴徒也下意识举起枪。

　　现场，陷入紧张到极点的对峙。

　　这会，要是有人一个擦枪走火，就会爆发剧烈交战。

　　“回去！”

　　四期士官一只腿跪在地面低声吼道。

　　“班长你没事吧？”刘班副抿起嘴。

　　“老子没事。”

　　“防弹衣挡住了！”

　　“回车里去。”

　　黑暗里，四期士官颤颤巍巍站起身。

　　看起来真的没事。

　　战士们纷纷松了口气。

　　刘班副道：“老孙，我们在外面，掩护你跟他们谈吧！”

　　“扯特么淡！”

　　“你们在这儿架着枪谈有用？”

　　“准备杀光这几百人，造成国际事件？”

　　“还是准备自己死光，弃等待救援的同胞不顾？”

　　“滚回车上去.. ..”

　　高级士官很不客气。

　　士兵们迟疑。

　　“叫你们滚！”

　　怒吼震撼。

　　刘班副皱眉用手语下达口令，战士们不甘心，却只能服从。

　　黑人暴徒群体看着战士重新回到车里，枪口略微放下。

　　四级士官严肃道。

　　“防弹车不可能给你们！”

　　“炎国有大量公民分散在卡拉奇。”

　　“有件事我需要和你重申一遍。”

　　“先生们！”

　　“炎国无意插手你们内部争斗。”

　　“但是！”

　　“我可以负责任告诉你。”

　　“无论你属于哪一方势力。”

　　“今晚！”

　　“一旦我们的同胞死伤惨重。”

　　“你，以及你身后的人，以及你的国家。”

　　“要面对报复。”

　　四期士官冷声道。

　　报复？

　　黑人暴徒们纷不屑一顾笑了。

　　四期士官也跟着露出笑容。

　　“是啊！”

　　“报复！”

　　“炎国是一个负责任大国。”

　　“所以，你们将再也得不到援建，你们将被彻底封锁，请相信我，炎国愤怒封锁伊威亚，就算M国，也只能看着，而从此，你们生活里会失去一切廉价商品，来自炎国的电视、风扇、蚊帐、风油精、清凉油、功夫鞋，这些会全部消失，你们的资源将无人购买，你们的矿无人开采，你们会大量失业，你们的货币会一文不值，你们也可能陷入饥荒，你们的孩子，哭着喊饿，他们，下一代，接受不到教育，世世代代和此刻的你们一样，杀戮、被杀戮！”

　　“不如请你们看看左右！”

　　“不如请看看地面上的失去头颅尸体！”

　　“请问，先生们！”

　　“你是特么的想让你们的下一代变成你们吗！”

　　“是么！”

　　“是特么的想让他们有一天失去脑袋躺在这里吗？”

　　“是么！”

　　“是特么的想让他们变成野兽吗？”

　　“是么！”

　　“来啊！”

　　“回答我啊！！！”

　　“想继续开枪吗？”

　　“来啊！”

　　“对着我的头开枪啊！”

　　四期士官咆哮。

　　暴徒们群情激动，眼睛怒目圆睁的愤怒、生气、杀气爆棚，以及......恐惧、害怕，害怕四期士官话里可怕的未来。

　　人，有时候认命，输自己这一代，认了。

　　但没人，会想输下一代。

　　你能想象流氓用棍子抽打不爱读书的儿子么？

　　你能想象武装罪犯挖坑心思把孩子送到私立学校么？

　　矛盾的世界。

　　沉默压抑。

　　良久。

　　带头的黑人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炎国人，我祝你好运！但这个城市里不仅有我们豪撒族，还有依波族！！！

　　四期士官松了口气。

　　“谢谢！”

　　......两分钟后。

　　车队在暴徒围观里驶离。

　　年轻的士兵有些亢奋念叨。

　　“班长！”

　　“你太帅了。”

　　“一个人，解决了几百暴徒。”

　　“我崇拜你班长。”

　　四期士官脸色苍白如纸笑笑。

　　“小丁。”

　　“你前天又和小梁闹矛盾了吧。”

　　“都是战友。”

　　“别吵架。”

　　“呐，我当新兵的时候，班长告诉我，当兵越久，战友越少。”

　　“当时我还奇怪。”

　　“为什么当兵越久，战友越少。”

　　“后来啊，我知道了，你的同批兵会逐渐退伍、离开。”

　　班长教育道。

　　战士小丁陷入沉思。

　　战友和同批战友是两重大概念。

　　一个单位好比一个学校，有学长学弟。

　　同批战友就不一样了，相当一届班级里同学。

　　“我知道了班长，以后不闹矛盾了。”小丁下定决心保证。

　　四期士官没有回应。

　　小丁又说了一些话。

　　然而，士官一直没动静。

　　副驾驶的小丁疑惑地回头望去，黑暗车后座，老兵垂着头颅。

　　“班长？”

　　“班长......”

　　小丁惶恐叫道。

　　......一个人中弹后会失去行动能力么？

　　这是个有意思的问题。

　　大量案例表明。

　　会，也不会。

　　极端案例，躯干四肢中弹，人就废了。

　　另一方面，中南战争，人脑袋被打掉三分之一坚持战斗的也有。

　　有时候，一口气撑着，任务撑着，责任责任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