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此时提起来这件事,自然是点醒杜英和谢奕。
你们之间的那些小秘密,我都很清楚,不过看在你们有功劳、未来仍然还有大用的份儿上,大家也没有必要撕破脸皮。
所以现在我也就顺水推舟,允许你们可以在明面上做这些。
没必要藏着掖着了,这样也可以避免以后有不长眼的人再跑过来就此打报告,大家还得装模作样、应付一番。
不够麻烦的。
桓温在谢奕的军中安排有人,这也不算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他要是没有安排人,那杜英和王猛还真的有理由怀疑,你们两个之间的信任是怎么维持的?
谢奕对桓温的信任,那还好说,一个直肠子的人,就不会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但是桓温对谢奕的信任······
难不成你们之间有什么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现在自然也就清楚了,除了大家之前的情谊之外,桓温还通过自己埋在谢奕军中的钉子,知道谢奕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一言一行。
谢奕从来没有想过做什么对桓温不利的事情,桓温自然也就无比相信谢奕,甚至力排众议,不断地给他足够的功劳。
只是不知道这功劳和机遇,到底是桓温对谢奕实力的认可,还是对自己派人时刻监视着好友的愧疚和补偿?
杜英看了一眼谢奕。
嗯,谢司马乐乐呵呵的,好像并没有察觉到桓温的提醒。
桓温平时的担心,应该都是多余的······
这真的有点儿让人怀疑,谢奕到底是怎么在谢家家主的位置上混的。
也不对,因为谢家实际上的家主,应该是现在还没有正式出山的谢安才对。
真想知道,谢安谢太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带着自家一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大兄、一个醉心于经史因此在太学当博士的二兄,一路披荆斩棘,把谢家送上江南第二家,甚至未来第一家的位置的。
这难度,也一点儿都不小啊。
谢奕倒是注意到了杜英看过来的目光,下意识的摸了摸脸。
我脸上也没有什么啊,为什么贤侄的目光总是感觉有点儿不对劲?
难道是因为桓元子兄刚才的这一番话,让贤侄觉得自己和元子兄之间有点儿什么?
天地昭昭,这可真是冤枉好人啊!
谢奕的脸登时垮下来。
杜英和桓温则不明就里,你这是想到了什么悲催的事情,笑容转眼就没了?
桓温哪里知道,杜英和谢奕的眼神交流几下,两人就因为脑回路的不同,开启了跨服聊天模式。
他只道是谢奕听懂了自己的弦外之音,一时间也有些奇怪。
这话,杜英听懂了,不出意外。
但是谢奕听懂了,那就很让人意外了。
就像是对牛弹琴,牛竟然跟着琴开始“哞哞”叫起来。
或许无奕兄是心中不满了?
他一向不会掩藏自己的心思。
桓温愈发的愧疚,毕竟自己做的这事还是有点儿不地道。对面到底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不是普通的部下。
他咳嗽一声,转移话题,以避免自己更加尴尬:
“无奕,杜盟,额······”
好像也不能称呼“杜盟主”了,毕竟杜英朝廷上的身份自然要大过民间的身份。
偏偏杜英还没有表字,因此桓温竟不知道应该如何喊他,既能够显得亲切,又不至于失了礼数。
杜英赶忙说道:
“承蒙谢司马不弃,一直叔侄相称,将军与司马,情同手足,英愿称呼将军为‘伯父’。”
桓温怔了一下,旋即有些无奈的点头。
什么叫“打蛇随棍上”?
这就是最鲜明的例子。
这个臭小子,倒是很机灵。
也不知道这是杜陵杜氏在经过两代人沉默之后的爆发,还是这个小子真的有什么得天独厚之处?
相比于后者,桓温其实更相信前者。
因为杜家最擅长的不就是这个么?
当年的杜武库,面对的也是已经快要败落的家族,然而凭一己之力,竟然让泯然众人的杜陵杜氏短短几年重返巅峰,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像是宿命的轮转。
这也是为什么,桓温更倾向于拉拢杜英。
如果杜英是另一个杜武库,那么勇敢、忠诚、仁爱,这些优良的品质都会汇聚在他的身上。
还有比这更优秀的辅佐么?
当然,如果杜英知道桓温在想什么,可能只会笑一笑。
我背后的这位,的确有经天纬地之才,是个不错的辅佐之臣,而我······更想要的,是这个天下。
更何况你们老桓家,在历史上就是失败者。
让我辅佐,好像还不够格。
而桓温此时同样在微笑:“痴长令尊几岁,那便添为伯父。”
我爹是不会在意这些的,能够跟你们称兄道弟,他应该会很骄傲。杜英忍不住在心中解释一句,而表现在外面的,则是受宠若惊:
“小侄参见伯父。”
“勿要多礼。”桓温温声说道,“把无奕和贤侄留下,主要是想要询问可有鼓舞士气或者攘助战局之策?”
难怪!
杜英心中暗叫一声,刚刚他还在揣摩桓温的意思,甚至本身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假设,尤其是刚刚桓温的几句话,让杜英有充足的理由怀疑,桓温在觉得自己有点儿张扬之后,想要敲打敲打自己。
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想多了。
桓温现在显然有更头疼的事。
今日这些将领们是立下了军令状不假。
可是法不责众,到时候如果依旧没有办法拿下蓝田,难道桓温还真的把这些家伙的脑袋都取下来不成?
尤其是这其中还有自己的亲弟弟和两名爱将。
说实话,现在桓温就已经有点儿后悔了。
他本身就不是那种大公无私的人。
用自家亲信的脑袋换取朝廷的胜利,他可不是真舍得。
因此现在桓温必须要想办法帮助将士们。
现在有这个能力和空闲的,似乎就只剩下杜英和谢奕了。
杜英松了一口气,当即微笑着说道:
“启禀伯父,想要鼓舞士气,说容易也容易。士气,不过是此消彼长罢了,小侄认为,不妨同时下手。”
此消,彼长······
桓温点头,打击对面,鼓舞自家。
可是这是随口就能做到的么?
“且说来听听。”桓温也来了兴致。
倒要看看,这小子是不是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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