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城门,正在一点点的合上。
氐人士卒们显然也有些后悔,当时为了让骑兵快速杀出去,把城门开得太大了,后来考虑到为了让自己人快速入城,留下的口子也不小。
而此时,几乎转眼之间,两队王师士卒,已经扑到城门外的石桥上!
还有一队士卒,在那浑身浴血的将军带领下,也在向这边狂奔。
如同三支离弦之箭,直指安门!
小小的门缝,就是王师破城的良机。
此时的安门上,氐人的安乐王苻融也全神贯注盯着城下快速逼近的王师。
今日的自己,在指挥上出现了好几处纰漏,尤其是过早的派出骑兵增援,结果反倒是打击了自家将士的士气。
苻融虽然没有太多的指挥大型战事的经验,但是他自问熟读兵书、眼前的这一场战斗又不是上万人的厮杀,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失误。
想到这里,苻融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长安。
东侧传来的杀声,在这边犹然可闻。
是因为昨夜内乱之后,自己对能够守住长安也失去信心了么?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昨夜之前,苻融曾经幻想过,兄长上位之后,必然能够统合氐人各方势力,然后将南蛮拒之城外。
只要能够坚守到来年开春,南蛮内部必然会出现分歧,而且南蛮的粮食必然也不可能支撑到那个时候,转机也就随之而来。
可是当苻健真的将权力交给苻坚,苻融才恍然发现,事情远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简单。
首先,苻坚并没有真的能够凭借苻健的旨意就号令原本已经拔出刀子和苻融打的热火朝天的苻生和苻柳。
显然这两个家伙都很清楚圣旨是怎么来的,当然不服气。
不过大局为重,他们倒是还没有到完全昏了头脑的地步,所以和苻坚约定,长安丢给苻坚,而他二人率军驻扎在渭水岸边,算是掩护长安的北侧,但是······
北侧哪里有敌人?
只有鱼遵率领的部分兵马,而苻生和苻柳显然是想要先获得鱼遵的支持。
在对付苻坚上,两个人同气连枝。
其次,苻健并没有藏着掖着,他留在长安城中的,真的是一群老弱病残,凭借这些兵马,苻健根本没有抵抗苻坚逼宫的资格。
而现在,凭借这些兵马,苻坚也很难守住长安。
“阿兄,这一步棋,你是否觉得自己走错了?”苻融心中总是时不时的升起来这样的疑问。
守不住长安,必然是要被氐人骂的。
苻健显然觉得他守不住,所以发现跳出来一个背锅的,就果断把这口锅甩在了苻坚的背上,偏偏苻坚还觉得自己夺权成功。
这让苻融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一种他们之前多年的努力,都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失落感。
而正是因为这复杂的情绪萦绕在心间,所以今天站在安门上指挥的他,有些魂不守舍。
可是他的敌人,智商一直在线,他所暴露出的一点儿破绽,都会被立刻抓住。
这也让苻融觉得奇怪,安门外的南蛮将领,那邓羌,之前不过是苻黄眉手下的一个莽夫罢了,至于那袁方平,也只是一个承蒙父荫的年轻人,之前很少听闻其名。
为何这两个人,就能联手将局势搅动成这样?
箭矢呼啸,这是城上的弓弩手和城下的王师在对射。
时不时的有箭矢就从苻融的身边掠过,可是苻融置若罔闻。
“砰!”一声闷响。
城门最终还是关上了。
城上所有人,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杜英和谢奕奔驰而来的速度,终究还是比不上氐人士卒关门的速度。
但是杜英显然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弃进攻。
一台冲车已经从西安门那边向这里移动,与此同时,半数霹雳车被抽调出来,斜斜的抛射石弹,阻断两侧城墙到安门上的道路。
与此同时,杜英留下邓羌仍然在安门外,和谢奕率军回援营寨。
原本在营寨中作威作福的氐人兵马,骤然感受到了压力,而且随着骑兵杀进来之后,速度逐渐减慢,已经很难再和之前那样横冲直撞。
逐渐,氐人步骑再一次被压缩在高台之间。
站在安门上,苻融的心在滴血。
因为他的麾下总共就只有六七千兵马,其中三千分布在城上不说,还得抽出来一些把守长乐和未央这两处宫宇。
而剩下的兵马,苻融全部都安排在了城外。
可是现在一场恶战,自己的半数兵马恐怕都要交代在营寨里了。
这也让苻融彻底失去了再出城和王师一较高下的可能。
可是死守城池的话······
石弹不断地砸击着城墙,氐人士卒们看着那些密密麻麻靠近城墙的敌人,脸上的神情满满都是紧张和恐慌。
指望这些兵马守城,别说是一个冬天了,恐怕在这个秋天都坚持不过去。
“大王!”梁平老的声音响起。
苻融微微侧头,梁平老的脸上也满满都是苦涩,他本来应该代表东海王府坐镇宫中,陪着苻坚一起指挥全城的战斗。
而现在派他前来,显然是出事了。
“怎么?”心底骤然泛起来种种可能发生的可怕之事,苻融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南蛮已破城东营寨,丞相不知所踪,城东告急!”
“什么!”苻融虽然预料到了很多,但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清河王不敢出城救援,只好关闭城门,依托城池坚守。”梁平老苦笑道,“但是东门外直面桓温,要比这边更加危险,甚至清河王麾下的兵马还比不上大王多······”
“大兄如此做,是对的。”苻融攥紧了拳头。
清河王苻法,他们的大哥,绝对不会不顾阿爹的生死,只是他不能再等阿爹回来。
长安,最重要的是守住长安!
“所以永固阿兄是何意?”苻融接着问道。
梁平老看着瞠目欲裂的苻融,迟疑片刻,还是低声说道:
“若是事不可为,则尽快收兵,保全兵马,才是最重要的,撤下来一人,是一人。”
苻融登时如遭雷击,身子晃了晃,不过他还是勉强稳住了,伸手挥退了想要搀扶的亲卫,喟然长叹:
“无法拒敌于外,余有愧于阿兄啊!”
梁平老摇了摇头:
“淮南王和晋王皆作壁上观,长安已是孤城困守,城池太大,兵马太少,城中丁壮又多在多次征战中消磨殆尽,我军无从补给兵员······
长安,是注定守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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