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咳嗽一声,同样多多少少患有该类疾病的杜英,自然不想过于恐吓同病相怜的病友,直接岔开话题
“姑父主要是为了青州之贫瘠而来的吧?”
荀羡呼了一口气,一边抓起来茶杯一饮而尽,一边连连点头
“不错,如今青州疲敝、百姓流离,若是迟迟不得安顿,则早晚再生祸乱,可偏偏战乱未休,余又不擅长于民政,故时常有束手无措之感,还望仲渊不吝赐教。”
杜英轻笑道
“来时路上,福儿可曾和姑父说过?”
荀羡点头
“想要让青州和吴郡通过海路通商,仲渊的想法的确异于常人,但是青州如今疲敝,通商可以,然青州又能够在通商之中收获什么?
吴郡显然有鱼米之利,而且关中又在吴郡开设工坊用以货通江左,如此一来,吴郡显然在各个方面都能够胜过青州。
这只会让青州在整个贸易之中处于弱势,换而言之,只是给了江左的商贾们一个北上掠夺青州财富的机会而已,并且有了这么一条方便的道路之后,青州的百姓会更倾向于前往江左务工,以赚取高薪饷,岂不是反而会加剧如今青州所面临的种种问题?”
杜英倒是诧异的看了荀羡一眼,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荀羡的技能点虽然多半都加在了行军打仗上,但是治理民生的头脑也并非完全没有,大概也就是他这样的人,才能带着青州在一片废墟上苟延残喘吧?
甚至荀羡还能意识到贸易逆差带来的钱财和人才外流现象。
杜英当即说道
“余之前所说的也只是初步的构想罢了,以此为框架,这其中自然还有很多可以补充的地方。”
指了指背后的舆图,杜英接着说道
“天下九州,各有所长、亦有所短,青州之所长,在于海盐,徐州之所长,在于道路通衢,而兖州之所长,在地下黑金,或许姑父犹未知之。”
现在的关中工业,尚且还在蒸汽时代外徘徊,主要工业生产都是借助于水力,这也是在江左开设工坊的最大优势。
但是随着关中工业进入蒸汽时代之后,对于煤炭的需求自然会直线上涨,而兖州可是优质煤的重要产出基地。
只不过现在可能还派不上用场。
对于杜英所说的这个概念,荀羡虽然不是很理解,但是他所想表达的意思,荀羡倒是明白了
“春秋之时,管仲以鱼盐之利,货通天下而富国,方有桓公霸业。而今日之青州,一样可以重操旧业,海盐之产量,定然会胜过江左,个中利润,个中利润······”
这一下荀羡也坐不住了,豁然起身,走来走去,最终忍不住击掌说道
“以我之所长、补吴郡之所短,以吴郡之所短,补我之所长,妙也,妙也,前有管仲能凭借青州齐鲁之地而成霸业,今日我又缘何不能为之?”
杜英不忍心打击他,当年的吴越鱼米之乡还是蛮瘴之地,而现在反倒是由于气候的变化导致北方出现长期的冰封,南方则天气没有那么炎热、适合于居住,所以财富人力向南方流淌,本来就是必然,这不是在本地大力发展海盐等产业就能够挽回的。
不过如果荀羡采取这样的措施,也的确能够降低人才外流的速度,然而最终也没有办法改变整个事实。
杜英的沉默,让荀羡回过味来,他霍然回首,打量着杜英
“仲渊,尔且明言,这样其实也起不到多少作用,是也不是?”
杜英微微颔首
“在江左,同样劳动一天,所能获得的收益要远大于在青州劳动一天,所以除非是安土重迁、思想守旧之人,否则一定会想办法南下。
在乱世之中,这样的人本来就处于少数,不是么?”
现在青州的这些百姓,也多半已经不是土生土长的青州人了,上一批青州人早就已经四处逃散,这其中就有出身北海王氏的王猛。如今的青州百姓,多半都是从北方逃来的。
所以这意味着他们对于脚下这一片暂时立足的土地也不见得会有多少好感,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也会倾向于继续向南跑路。
荀羡颓然坐下,喃喃叹道
“这世道······青州吴郡隔山海,却仍然不能阻挡他们南下,不,我只是想要挽留他们······
这大好的河山啊,不能因为现在是满目疮痍就拱手让人,不能因为南方有更多的机会就纷纷逃散······
仲渊,我不愿,也不忍见此啊!”
杜英微笑道
“所以现在我们的确有一些方式能够继续减缓这种注定了的变化,既然没有办法阻挡百姓南下,那么我们就只能开源了。”
“通商,和北方通商!”荀羡突然反应过来。
青州百姓想要南下江南,北方幽燕的百姓又想要南下青州,拿青州做跳板,所以青州就可以借此机会截留一部分百姓,哪怕他们只是在青州短暂的歇脚和停留,为了赚取路费而在青州的工坊和商铺之中务工,那也能够为青州创造不少财富。
杜英应道
“是也,和河北通商,和渤海通商,同时暗中鼓励这些地方的百姓南来。
其一,现在的河北世家和渤海世家分别站在鲜卑人朝廷中的两方,这就意味着他们也会倾向于获取更多的财富物资来支持自己的主上,以青州为跳板和江左建立商贸通道,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尤其是现在和关中的通商想来也已经让他们尝到了甜头。
其二呢,之前慕容儁南下侵略,大肆征调民众,已经引起了民间愤慨,所以现在有南下的机会,百姓不会放过,而世家担心引起滔滔民怨,又如何敢阻拦?
更何况在现在这么一个各自站队的时候,世家们既不能容许自己麾下乱起来,而且也不会介意通过这种方式排除自己麾下的不稳定之人。”
荀羡皱了皱眉
“仲渊所言在理,但是那河北、渤海等世家,多半也都苟延残喘几代人,现在甚至还有借助鲜卑人重新飞黄腾达之态,又岂是那么容易好相处的?”
杜英轻笑道
“看来令则兄对于此次邺城之乱的前因后果,还缺少认知啊。”
荀羡愣了愣,旋即震惊的伸手指了指杜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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