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1章反应

　　孔有德抱起了常殷续的尸体，经过宋乔面前时，他冷冷的笑道，「姓宋的，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么？哼哼，老爷子死了，你觉得太后会高兴么？」

　　宋乔呼吸急促，却反驳不得，他知道李自成也不希望常殷续死的。李自成心思诡诈，谁敢确定他是怎么想的呢？也许常殷续可以死，但绝对不能死在他宋乔手上，因为常殷续是铁默的岳父，是铁默真正的亲人。搞不好在特殊时候，李自成就把他宋某人推出去当筹码，用来平息晋北军的怒火了。他宋乔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好好地一条计，竟然弄巧成拙。

　　方启梁领兵撤回商州，没过一个时辰，商州兵马就从北门撤出，直达黄河南岸的风雷镇。风雷镇紧靠风陵渡口，又被称为黄河咽喉，无论商洛道还是函谷关，想要渡过黄河，就必须经过风雷镇。常殷续的死太过震惊了，这种消息相瞒都瞒不住的，消息飞速传回江陵，闻听常殷续的死讯，李自成心中一惊。

　　这次害了常殷续，肯定会把活阎王逼疯的。李自成不想杀常殷续的，因为李自成只是想拿这个老头当筹码，用来换取足够的利益，现在宋乔把老头弄死了，以活阎王的性子岂不是要跟他李某人不死不休？

　　常殷续的死，对整个晋北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月亮宫里白皤到处都是，只是府上却没有多少哭声。常闵月跪在灵堂前，眼睛呆呆的，不哭不闹，看到她这样，海蓝珠好不心疼，她真希望常闵月能哭出来，总比憋着好的。

　　看看外边的天色，海蓝珠朝身后问道，「那浑蛋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按照之前传来的消息，现在应该快到凤凰城了。按照日程，明日晚上应该就可以回来了，阿琪格公主现在已经派人送信过去了。」

　　海蓝珠叹息一声，神色中多是哀伤，多事之秋啊。现在能挽救局面的，也只有支架男人了。

　　当黄沙埋没大地的时候，一行人踏着艰难的脚步来到了张北。古老的城墙，历经风风雨雨，依旧展示着以往的盛世风采。

　　对于海蓝珠来说，她经历过许许多多的事情，当年殿下入晋北，她独自主持朱家事物，那是何等的艰难，可从没像现在这么困难过。

　　以前，总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能处理，都能承担，可是现在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她真的扛不住了，莫说是她，就算陈子龙和王左挂也不行。因为现在面临的情况是，一个处理不好，晋北基业就可能崩塌。纵横天下近十年的晋北军，已经来到了着最危险的时刻。

　　商洛陷落的事情是瞒不住的，这个消息很快就惊动了整个西安，甚至整个晋北各州都慌了。商洛不保，就意味着商洛道被人打通，一旦流寇大军涌入晋北，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些年百姓们早已经习惯了生活在晋北军统治下，他们害怕动乱，更害怕兵灾。

　　晋北大运河的开通，更是灌溉了无数良田，好日子刚刚开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就在这艰难的时刻，铁默回来了，他匆匆赶回，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他必须赶回去，这么多的事情，怎么可以全部丢给女人呢。他是个男人，有些责任就该由男人来扛着。

　　张北城里已经有了一些慌乱的迹象，好在陈子龙应对及时，不断安抚之下，才让西安恢复原来的秩序。当看到铁默的马队奔跑而来，不知为何，守卫西安的士兵全都感受到了一种心安。

　　早知道铁默要回来，所以城内巡防营士兵早早地清理出一条路来，马队一入城，直接朝着太极宫而去。在宫门下马，或许是因为连累劳累，再加上伤口没有好利索，刚刚站在地上，铁默就是一晃，好在徐美玲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看着月亮宫城头飘着的白幡，铁默虎目含泪，面露狰狞。长呼一口气，拍了拍徐美玲的手，「美菱，别担

　　心，本王撑得住。」

　　大踏步迈入月亮宫，沿着大殿前的青石路走过去，远远地可以看到铜鼎立于台上，燃着袅袅青烟，宫里的女人全都跪在殿中。

　　看到铁默一步步走来，海蓝珠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下常闵月有救了。这些日子，常闵月不哭不闹，按时吃饭，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事，可是海蓝珠知道，这完全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旦出事儿，就可能是大事。朝着海蓝珠点点头，接过侍女递过的香，拜祭一番，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响头，起了身来到了常闵月面前。

　　常闵月就像失了魂儿一样，有些呆呆的，竟然连铁默回来了都没发觉。看到常闵月这幅样子，铁默心中深深的自责，或许，真不该让岳父大人重操旧业，帮忙练兵，如果让岳父当个闲散的富家翁，也不会出这种事了。蹲下身，伸出手用力将常闵月搂在了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手心里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份冰凉，「闵月，我回来了，放心吧，一切有我呢，一切都会过去的，岳父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这样的。」

　　常闵月轻轻的颤抖了下，垂着的手几乎是本能的环住了男人的后背，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自己的依靠回来了，无神的眸子里渐渐多了几分神采，新房打开了，积攒了多日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泪水滑落，她搂着铁默痛哭起来，「夫君，父亲没了，你个天杀的…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父亲走了，他连我们最后一面都没见！」

　　常闵月的痛苦，铁默感同身受，他没有阻止，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只要哭出来，以后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看着常闵月肆无忌惮的哭出来，海蓝珠总算有了点笑容，好了，这下子常闵月算是活过来了。

　　常闵月太伤心了，哭的累了，整个人睡在了铁默怀中。铁默当然知道这些日子常闵月没有休息好，她心里装着那么多委屈，如何能睡得着，看着常闵月睡熟，便让人扶着她去后宫歇息了。送走了常闵月，海蓝珠就让人将准备好的孝服送了上来，换孝服的时候，海蓝珠不无关切的问道，「你这身子还撑得住么，要不先去休息下吧。」

　　海蓝珠着实心疼自家男人，在辽东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没好利索又要着急忙慌的赶回来处理晋北的事情，别说一个受伤的人，这千里奔波，没日没夜的劳累，就是一个身子骨好好的人也会被拖垮的。铁默摇摇头，宽慰道，「珠儿，不用担心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就是有些累。你先让人弄些粥喝吧，还有让唐淼看好婉儿，这段时间别让他们出去闹事。」

　　海蓝珠是个分得清轻重的人，铁默离开晋北这么久，又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局面，可以说那孩儿从出生到现在跟父亲在一起的日子没有一个月。这次难得的重聚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天伦之乐谁不想，可是现在商洛道的事情比任何事情都急。

　　「嗯，宫里的事情就全部靠你了，本王愧对你们啊」说着话，铁默面露哀伤，最近几年，要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明显对自己的女人少了关切。

　　陈子龙和王左挂等人显然是很识趣的，一直等到铁默回宫一个时辰后，他们才想相伴而来，军中要务在灵堂内说显然是不方便的。几个人便来到了文渊阁，坐在位子上，陈子龙有些担忧的看着铁默，因为铁默的脸色实在不怎么好，有些发白，眼眶深陷。

　　可偏偏，眼下的事情还必须殿下来拿主意。朱深皱皱眉头，开门见山道，「殿下，几日前方启梁下令商州以及盐铁镇驻军全部撤到了风雷镇，宋乔和孔有德所部也趁势占了商州。现在宋乔已经逼近风雷镇，大有强渡风陵渡的架势。另外，虎牢关方面的毕永浩也开始分兵，由李岩带领的三万大军会同江陵方面的两万兵马共计近六万大军逼近函谷关。另外，颍上县也受到了流寇兵马的冲击，考虑到晋北方面的情况，刘将军和阿琪格公主已经下令开封府兵马进一步收缩

　　集中，分出一些兵马从河东路驰援虎牢关。不过现在最要命的还是剑门关和风陵渡口，如果叛军从商州西进，断了汉中道的话，那剑门关守军就被困死在蜀中了。」

　　朱深说的都是实情，可以说现在流寇已经从战略上取得了绝对性的优势，现在流寇进击商洛道，已经让形势逆转，抢走了战场上的主动权。以前，不管晋北军怎么败，但从来没丢掉过战场上的主动权，可是现在不行了，是人家流寇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在辽东，所遇到境况已经够凶险了，没想到回到晋北，面临的境况竟然比长春州还凶险十倍。

　　铁默深深的思索着，因为他接下来的决定，关系着晋北的生死存亡，关系着十万晋北军将士的性命。手指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响声，良久之后，才听铁默说道，「传令黑云龙和奥尔格，弃守函谷关和潼关，全军撤到风陵渡，着令秦良玉，放弃剑门关，以最快的速度撤到凤翔府，驰援风陵渡。另外，命令开封府兵马不得分兵，全力驻守开封城，并传令江宁府总兵，命梁世忠率兵进入苏州府，与苏州府府兵以及郑凯所部，全力守住长江口，有必要的话，让出秀州和杭州盐场也在所不惜。」

　　铁默命令下达，王左挂和朱深二人全都是一脸的惊骇之色，弃守剑门关还好说，可是为什么要弃守函谷关和潼关，不守函谷关和潼关，那所有的压力就都丢给风雷镇以及风陵渡口了，流寇十几万大军威逼风陵渡，压力何等的大，面对如此大的压力，那不到十万的晋北军将士真的能守住黄河么？

　　如今的晋北军可不是往日的晋北军，经过辽东长春州一战，晋北军精锐起兵可是十去其八，其他的骑兵全都集中在了开封府周定山麾下，紧靠着步卒，还没有人数优势，又是士气低弱，真的能守得住？可是，王左挂等人都在铁默身上看到一种无法理解的自信，他们不知道铁默做出这种安排，为何还有那么强烈的自信。

　　「殿下，撤兵收缩兵力可以理解，可是你想过没有，函谷关可是天下雄关，后边还有潼关，依靠函谷关，能拖住许多流寇兵马，放弃了函谷关，那流寇叛军可就可以毫无压力的兵临黄河沿岸了」王左挂号称战场老狐狸，他对于兵法一途，可以说了若指掌，可是此时也看不清铁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铁默能下这个决断，就想到了麾下几位重臣会有异议，他点点头解释道，「现在商洛道已经陷落，就算有函谷关又如何，虽然可以拖住不少流寇兵马，但李岩大军只要盯着函谷关就行，没有必要强攻。到时候，宋乔以及后续的援军依旧可以从商洛道威逼风陵渡，没有函谷关守军帮忙，风陵渡方面的兵马压力只会更大。既然函谷关已经失去了死守的必要，那不如撤回来，帮忙守着风陵渡也好，何必跟李岩没意义的耗着。或许，这么做，让我们没了退路，只能死守风陵渡，可是，至少在风陵渡我们还有拼一拼的资本。如果没有函谷关守军在，我们连拼的资本都没有，一旦流寇在商洛道的兵马过于繁多，凭着方启梁那点兵马是绝对守不住的。」

　　几人不得不承认铁默说的非常有道理，商讨了一下细节，便由陈子龙起草文书，下发了下去。函谷关首先得到了军令，黑云龙和奥尔格在知道商洛道陷落后，早就有撤回晋北的心思了，现在军令下达，他们趁夜佯攻一番，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后，随后趁着敌军没反应过来，有惊无险的从函谷关撤了下来。到了第二天，李岩得到了一座空空如也的函谷关，他气得咬牙切齿的，而此时函谷关大军已经距离风陵渡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