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听闻了吗,这“毛笔”是王孙为了他的母亲所制成的。”
在摆摊的闲民竖起了耳朵,在这个信息不发达的时代,有一个故事可能就是增长自己见识的机会。秦国的小贩看着商贾从城门刚进来在那推销带来的毛笔时,心里不禁有些好奇,马上打包好自己的东西跟了过去凑热闹。
此刻的商贾开始讲述起了毛笔由来的故事,每次要说毛笔的故事之前要还要先说另外的故事。
“话说这神农氏,曾经夜观天象,见天象光芒隐耀,当即推算出后世几千年会出现下一个圣人,这个圣人出生的时候会有紫气从十万六千里的极东之地过来朝拜,咱这样的一般人是看不到紫气的,谁想这个紫气在经过我们天子的王畿时竟然闪耀出七种颜色!这个时候王室的王孙正好出世,原来这个紫气是来朝拜我们的圣人来了。”
商贾刚烘托出气氛,这时他的合作伙伴兼任“托”适当的在旁边说他在洛邑都看到了,天上还有几个高高大大的人影在上面看着。
“见证人”都有了,周围的人也不得不信。
“王孙昱,他的出生就震惊了整个周王室;一岁时就能贯通今古,什么史籀,周礼都明白了。两岁,还让您这秦国的国君秦伯任好都佩服他的才能啊!”
四周的人面面相觑,想不到连他们的君上都会赞美他的才能,赶紧拿好小木几(板凳)坐下听故事。
“那一天秦伯带着进贡前去拜见天子,见到天子之后又谈到了天子的王孙,昱。秦伯听说,王孙的数道(周时称数学为数)在没有人传授的情况下就能够知道数道的技巧与奥妙,还在王宫里演算了一个叫什么阿大伯数字,能够将我们平常用到的数都很好的划分出来,天子还把那个数字称之为“王数”。
秦伯听说了王孙的故事,特地过来想见王孙一面。王孙年纪还小,秦伯不信服王孙的才能,在那里就想到了能否算出他进贡的大象到底有多重。王孙只用了三句话,让秦伯送了他三千金。”
闲民可坐不住了,什么样的三句话让国君送了三千金?这可是他们摆摊一辈子都挣不来的钱啊!
“什么样的三句话?”
“准备一艘船把大象推到上面,并在船平稳之后,在平齐水面的地方划上一道记号。”
“把大象拉走之后,再放一堆石头让水面和记号平齐。”
“在此之后算出石头的重量就可以知道大象有多重了。”
商贾一说完,顿时有一些人猛拍大腿,还真让他们“学会”了。
“秦伯问,王孙无师自通数道,难道是生而知之吗?王孙说,上天早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把“天数”告诉了我,可惜我当时懵懂,只记住了十万之中的一二,天数没有尽头,还需要不断的摸索才能进步。”
旁边的“拖”看气氛浓厚的差不多,马上又追问道:“那您所卖的毛笔又和王孙有什么关系呢?”
“这就要说道王孙三岁的故事了。”
左右的人一听更有兴趣了,连忙在那里叫喝让商贾把王孙的故事讲完。
“有一天夜里,王孙的母亲在竹简上刻下宫廷里的开支,可是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手划伤了,王孙看得心疼,连忙拿一些创药给母亲。
王孙的母亲说,用刀刻竹简不小心都会这样的,还是让她接着刻完。王孙心疼母亲,马上去找有没有可以代替刻刀的东西来帮助母亲。
在宫廷的东面,他砍断了竹子;在宫廷的北面,他找到了厨人剥皮残留下的羊毛;在宫廷的西面,他找到了细小的绳子;
于是王孙结合了这些东西的特点,做成了“毛笔”,把它献给母亲,从此王孙的母亲再也没有因为刻字划伤手。
而且毛笔是软笔,不会伤害到家里的小孩,小孩用它多写字也能够沾沾王孙的灵气为您的家庭添福添寿。”
看着秦人听到“灵气”、“添福添寿”这样的字眼时眼睛里顿时冒出一股光,商贾就知道,他的商机来了。
“只可惜我这次从洛邑带来的毛笔存量不多,只有五百支,二三子如果觉得王孙的孝值得十个铜币,那我可以舍爱将这些笔全都卖出。”
“是十个铜币五百支吗?”
“十个铜币一支,王孙的故事让人感动,您难道觉得王孙的孝道不值这十个铜币吗?”
“您误会了,我觉得应该二十个铜币才能显示出王孙的尊贵和孝顺,您这不是在作践王孙的名声吗?”
商贾一愣,还有主动加价这种操作?秦国的老实厚道果然名不虚传,以后就报价二十铜币一支了。
不一会,商贾的毛笔就卖的一干二净。
等到众人都走之后,商贾又带着他马车上的剩余的一千支毛笔在秦国寻找商机。这样的商贾不止一个,在各国各地都有。
商贾们得到了金钱,王孙得到了名声,民众们得到了“灵气”和“福寿”,三者都有利,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不是的,对一些小孩来说,他们有了“榜样”。
那个摆摊的闲民回去后,看着等在门口的儿子在向他要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反手就是一巴掌。
“你看看人家王孙,三句话就让君上送了三千金!你就只会找我要糖豆!”
“你看看人家王孙,那么孝顺看见母亲受伤还能做出毛笔,你能干什么,不来捣乱就算不错了。”
“你看看人家王孙,才几岁啊就这么聪明,不像你只会和村口的那几个混小子一起玩泥巴。”
而在洛邑,重新改进过的毛笔大规模的投入了生产,甚至出现了供不应求的情况。
当王孙昱听到这两个故事的时候顿时失去笑容,难怪毛笔的销量那么好,原来是身边出现了内鬼。
普通的商贾不可能知道王孙的故事,虽然有一些是编的,比如说秦伯,昱就没见过;毛笔的故事也是假的,不过昱在能说话之后确实展露过数的才能。
那时的他提出了用阿拉伯数字记数,虽然被他的大父称作奇技淫巧,可发现了数字的神奇和利于计数记录之后,他称这个东西叫做“王数”。
那个时候开始,姬郑和一些大小官员都在不断的询问数的问题和里面的思想以及能够关联的事情。
昱并不是一个善于辩论和讲解的人,至于数字的用法和释义也是那些官员填填补补才得以完善。
从那时起,昱开始对于他所拥有的知识和见解有了一个深度的思考。
昱并不是一个靠后世的那些名言和学问来向世人炫耀来取悦自己的人,他知道有些东西并不适合出现在这个时代,也并不能出现在这个时代。
他能搬走李杜的诗篇,可是他没有李白的才情和杜甫的家国情怀,东周的人也不会理解这些诗句中蕴涵的力量。
他能搬走横渠四句和在这个时期还没有出生的圣人名作,可是那四句在他搬走之后就只是空谈的四句,那些著作会不会因为他的乱来而导致一种学问的衰败或者摒弃,况且他只是知道一些名言句子,对内容的理解和塑造怎么能比得上作者本人?
他不敢用,真的不敢。
至于那些发明,昱不了解工业,也不明白化学,能做出个样子都已经不错,连毛笔都要改进五六次才能成功,更不用说最近正在试验的纸张了。
在不知道原理和方法的情况下一切都是空谈。
“我真的没想到您竟然会用故事来愚弄庶民。”
他眼前这个每天记录他生活大小事,看着人畜无害的夫子――阅,就是这个故事的编造者。他自己站了出来,在昱都没来得及确定是谁的情况下。他承认了自己的过错,甚至言明,有些商贾就是在他的安排下到处传播这个故事。
制笔献母是阅所想,而“称象”则是小时候他的戏言,没想到给阅记录下随着这个故事一起传播了出去。
“您为何要编造出这个充满谎言的故事呢?您真的是为了我好吗?”
“王孙,天子已经和晋侯达成了协议,在您十岁时,您和晋黑臀将作为质子交换。您需要名,您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名义来继承王室的天子,这是您躲不掉的。”
昱默默的握紧了拳头,为什么他所信任的夫子会利用这种手段来逼迫他?
“您不用怀疑,我知道您生性早熟,太子和王子妃都说过不能将这个事情告诉您,可是我知道您承受得起,将来的晋侯也会利用您、扶持您。如果您没有名义,那天下人就都知道是晋侯让您当了天子,您名不正则言不顺,到时候只能听命于晋,那时的王室,就像倒下的高楼一样没有人能够将它扶起了。”
昱默默地低下了头,他真的不想担下这个王室的重担,可是...
“天下很少人能够为庶民思考,有人只是为了求名,有人只是为了求器;而在您身上,我看到了只有君子的纯粹。纯粹的君子是担任不了天下的共主的,可是您可以。”
“您有为民建造一个盛世的想法,为什么不自己试一下呢?”
“晋侯只能想到利用您,那您为何不借助他的力量,反过来利用他呢?”
“晋国人能称赞您的生来的圣贤,那您生后的圣贤我为什么不能称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