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头,柳寄书出了琼枝殿,便冷下脸来,走得飞快。
霜儿紧跟着她的脚步,偷眼去看柳寄书的表情,揣摩着开口:阿赫雅姑娘也未免太过分了些。
柳寄书猛地停了下来,转头瞪向霜儿:住口!
她心里一股郁气,正不知该向谁发,此时对霜儿怒目而视:阿赫雅对我有恩,你是什么人,竟敢这样挑拨?
就算阿赫雅再看不起自己,也改变不了自己是借着她的势,才有了如今好过些的日子的事实。
柳寄书眼神变幻,复杂莫测。
要是自己家世好一些,位分高一些……哪怕只是能分得陛下一点宠爱,也就好了。
如今的自己,要什么没什么,也怪不得阿赫雅看不起自己。
阿赫雅这样,自己不敢怨怪。可那个周沅沅,她凭什么?
不过是仗着有一个当帝师的外祖父――可那是外祖父,到底隔了一层,周沅沅姓的还是周,说到底,不过是父母双亡的一个孤女而已!
柳寄书咬了咬下唇,面色郁郁,眼中流露出不满与嫉妒。
凭什么一个孤女都能封充媛,自己却要在采女的位分熬那么久?如今虽然做了才人,却怎么也看不见再往上升的路了。
柳寄书想起阿赫雅对周沅沅的亲密,心中的野望如藤蔓滋生。
要是自己也能得宠,至少能与阿赫雅她们平起平坐地说话,何至于被一个小孩子给这样大的难堪?
霜儿低着头,眼角余光窥见柳寄书的表情,撇了撇嘴。
柳寄书分明也是不满的,却不叫自己说出来。此处又没有旁人,演给谁看?
但是柳寄书方才的火气,还是将霜儿镇住了,她暗自腹诽,面上却呐呐不敢言语。
柳寄书指甲掐着小道旁灌木丛的嫩叶,自顾自喃喃:要是我的位分能高一些……
转角处,陆充媛听见了这话,眼神闪烁。
这不是阿赫雅多次相帮的柳寄书么?这个方向,是刚从琼枝殿出来?怎的脸色这么难看。
难不成,是两人生了什么嫌隙。
陆充媛想到这个可能,唇角止不住上扬,眼中流出几分幸灾乐祸。
自从那天阿赫雅在杏林中,与周沅沅一唱一和,落了自己好大面子,自己就一直憋着气呢!
如今看来,倒好像是有机会报仇了?
陆充媛身边伺候的宫女很有眼色,看见陆充媛面上的兴味,立即道:淑妃娘娘这个时辰应当还在处理宫务,主子可要先散散步?
陆充媛随口应了一声,宫女立即上前,扶着陆充媛转了方向,往柳寄书所在的小道走去。Z.br>
陆充媛语气轻飘飘的:淑妃娘娘说了,今年春日,给秀女采女们做些新衣裳,好多在陛下面前露露脸。你闲来无事,也多去织造处瞧瞧。
她没有主动与柳寄书搭话。自己与柳寄书又不相识,贸然亲密,反而显得别有用心。
既然柳寄书有了争宠的心思,自己的话,她自然会听进去的。
陆充媛的宫女立即反应过来,带着笑接话:也是咱们淑妃娘娘宽容,对底下人都这样好,有机会就帮着她们获宠。若是德妃,还不知道捻酸吃醋成了什么样呢。
这一唱一和,便引导柳寄书了解到了一件事。
若想借势往上爬,靠德妃不成,靠阿赫雅不成,大方亲和的淑妃却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柳寄书自然将陆充媛主仆的对话听进了心里,顿在原地,眼中分明有意动。
淑妃娘娘确实不错。先前自己被德妃处罚,也是淑妃旗下的白美人相助,还
送自己去了琼枝殿。
那时白美人便说,淑妃知道自己委屈,所以特地叫她来为自己解围。
柳寄书先前没有深想,如今细细品起来,就愈发向往淑妃的阵营。
自己在德妃宫里受罚,转头淑妃就能知道,并且叫人来帮忙。可见淑妃对宫闱掌控能力之强,对卑弱的采女秀女们的关切。
哪怕不是全然无私,至少……至少也能是公正的。
最重要的是,淑妃娘娘胸怀广阔,想必若自己提及想要争宠,她也能送自己接近陛下。
柳寄书越想越是心动,忍不住有些出神。
陆充媛勾了勾唇角,不动声色地瞥了柳寄书一眼,眸光冷暗,声音轻快:德妃如今已经进了冷宫,自然是比不得咱们的淑妃娘娘。
德妃倒了,宫中就只剩淑妃一家独大。
从前的阿赫雅是淑妃的盟友,可如今没了德妃,阿赫雅的独宠,就成了淑妃的眼中钉。
若是柳寄书在这个时候加入淑妃旗下,很快就会变成淑妃对付阿赫雅的一把利剑。
到那时候,柳寄书再想抽身,可就不成了。
陆充媛心中冷笑,居高临下地睨了柳寄书一眼,便走了。
独留柳寄书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不能自拔。
椒兰宫中,淑妃打发了各处各司的管事们,也有些疲懒,倚在榻上,闭眼小憩。
宫女抱琴站在一旁,怕她冷着,给淑妃抱来了一个精致的小手炉。
两人笑着说了些闲话,又提起琼枝殿。
抱琴叹了口气,眼中有些忧虑:阿赫雅落水,陛下竟不顾身份,一路将她抱回琼枝殿中。这样的宠爱,着实有些骇人了。
淑妃揉了揉眉心,眸光微闪,带着几分忌惮:若不是她这一场落水,恐怕德妃也没那么容易栽跟头。
抱琴皱眉:只怕这样的盛宠,不止对德妃不利,于娘娘也是威胁呢。
陆充媛走进殿中时,便听到这句。
她笑了声,朝淑妃行了礼,便在榻边坐下,语气情况,像是在说什么笑话:娘娘可想不到,妾方才遇见谁了。
淑妃看向她,也噙着笑,顺着陆充媛的话头:瞧见谁了?这样欢喜?
陆充媛轻笑,眼中露出了几分讥讽与冷意:阿赫雅捡的那条狗,陛下封了却从未动过的柳才人。
这话说得很是难听。
淑妃挑眉,却没有纠正陆充媛,这样一个靠着阿赫雅爬上来的柳才人,自己也是看不上的。
她语气轻柔,带着几分随意:她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