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先是一惊,反应过来之后便是大怒。
她才进了冷宫,名义上依旧是德妃,
可如今柳寄书一个小小的才人,竟然都敢踩到自己头上了!
德妃死死地瞪着柳寄书,眼中显现出极度的厌恶与不屑来:柳才人,你疯了?
柳寄书望着她面上看不起的神情,心中的怒火骤然被点燃。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德妃凭什么对自己这样鄙夷?真以为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妃位么!
柳寄书捏紧了指尖,冷笑一声:德妃娘娘曾经让我在进德宫外罚跪,如今我吃亏些,只要你跪下认错,如何?
德妃猛地站起身来:你敢?
她是德妃!是何相府上的嫡女!
这世上除了陛下,无人配让她下跪,更别提一个曾经只能在自己脚下讨生活的卑贱才人了。
敢不敢,你这不就知道了?柳寄书咬紧牙根,心跳加快,眼神中闪过几分决然。
就算抛开自己与德妃那些新仇旧恨不提,折辱高位妃子这封投名状,她也是一定要递给淑妃的。
至于将德妃得罪死了……反正如今,德妃身在冷宫,废去妃位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加上何相这么多日没有动作,可见已经放弃了德妃这个女儿。
德妃如今一无所有,就算再恨自己,又能对自己如何?
柳寄书在心中将利弊都数了个遍,却依旧不敢亲自动手,犹豫了一瞬,看向身边的霜儿:霜儿。
霜儿原本还在装眼瞎耳聋的鹌鹑,被她这么一叫,顿时瞪大了双眼。
什么意思?柳才人这是要自己对德妃动手?
疯了吗!她们主子的事情,为何要将自己这个做奴婢的牵扯进去?
德妃就算落魄了,那也不是自己能打得的!
霜儿眼皮子乱跳,闷不做声,埋着头只当听不懂。
也是在此时,门外的抱琴压低了声音,以另一种语调开口:柳才人,阿赫雅姑娘只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叫你亲自动手报仇,你可要抓紧了。
抱琴刻意在阿赫雅与亲自两个词语上着重地强调了一下。
第一是告诉德妃,今日受辱,全拜阿赫雅所赐。
第二是提醒柳寄书,投名状该是她亲自动手,叫一个宫人代劳,可是过不了淑妃那关的。
柳寄书听得心中一跳,脸色大变。
分明是淑妃娘娘叫自己来的,怎么还扯上了阿赫雅?
淑妃这是要祸水东引啊。
柳寄书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玄机,却已经骑虎难下。
自己话已经放出去了,与德妃也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不死不休。若是此时放弃,不但落下把柄,还连淑妃承诺自己的东西一起打了水漂。
柳寄书面色微白,僵硬着脖子,看向德妃。
便见德妃脸色已经完全扭曲了,恶狠狠地瞪着柳寄书,眼中充满了愤怒与阴霾:果然是阿赫雅那个***!
自己就说,柳寄书一个没用的才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这般折辱自己。
原来是阿赫雅――是了。这宫里谁不见风使舵,能让柳寄书这样大摇大摆进冷宫,除了掌管宫闱的淑妃,也就阿赫雅这个最得宠的狐媚子。
德妃越想越是恨。若不是阿赫雅,自己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境地,连口饭都吃不上!
柳寄书已经慌了神,下意识朝门外看去,却见抱琴的眼睛隔着门缝,死死地盯着她。
抱琴面无表情,只用口型向柳寄书道:动手。
动手。否则
证明不了她的诚意,便只有将柳寄书折在这里。
毕竟宽宏包容的淑妃娘娘,怎么会放纵柳寄书来冷宫欺辱高位妃嫔呢?Z.br>
柳寄书捏着帕子,眼中渐渐浮上几分红。
对不住了,阿赫雅。
自己也不想的!但形势比人强,如今只能顺着淑妃的意,至于阿赫雅……自己日后再找时间补偿吧。
柳寄书闭起眼,再睁开时只剩下狠绝。
她已经付出了这么多,这次投靠淑妃,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柳寄书猛地上前,一把抓住德妃的头发,奋力一扯,将她整个人推倒在地。
金珠被这情形吓得愣住了神,反应过来后,就立即想去帮德妃,却被柳寄书喝住:别过来!
柳寄书狠声:你再往前一步,我就划破她的脸!
德妃原本吃痛,奋力挣扎,又被揪住头发,不敢太大动作。
如今听到这话,愈发慌乱,她花容失色,惊恐地望向柳寄书。
柳寄书疯了不成?
德妃看见柳寄书发红的眼,心里一阵恶寒。
她不敢跟疯子对峙,生怕柳寄书真的一时气性,毁去了自己的脸。
到了那时,就算把柳寄书千刀万剐,自己也变不回原来的样子!
德妃颤颤巍巍,强压着自己的愤怒:你到底想干什么?
柳寄书面无表情,只是一字一顿,仿佛一个木偶:跪下,道歉。
她不会武,也没跟人打过架,不知道如何强行让一个人跪下,只能用蛮力,把德妃往下压。
德妃吃不惯冷宫的饭菜,多日没怎么进食,身体本就虚弱,如何抵得过破釜沉舟的柳寄书?
尽管她再如何不愿,最后还是被柳寄书按着跪了下去。
德妃咬紧了牙,眼眶因屈辱而发红,尖声大骂:柳寄书!本宫会杀了你的!
她怎么敢?!
跪拜一个曾经百倍不如自己的人,于自恃尊贵,骄傲无比的德妃来说,简直是比死还难受。
她拼命挣扎,又被柳寄书扭着手臂按住,气得嗬嗬喘气。
柳寄书望着德妃矮了自己一头的身影,心中忽而升起几分扭曲的快意来。
原来这就是力量,就是权势。
足以让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德妃,跪在自己脚下,像条狗一样。
柳寄书微微垂眼,语调略微扬起了些:认错。
德妃恨不得杀了柳寄书。
她怒视柳寄书,目眦欲裂:你做梦!
***!***!
自己一定要杀了她……还有阿赫雅,都该死。
柳寄书干脆利落地拔下头顶的金簪,顶在德妃脸上,用了些力道,让尖锐的簪头刺破德妃的脸,流出一滴血来: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商量吗?
德妃吓得尖叫,又不敢动,哭喊道:我认错,我认错。
她的脸不能毁!若是毁了,就真的一点复宠的机会都没有了。
自己不想在冷宫熬到死。
柳寄书紧咬的牙这才松开了些。
她往门外望去,就见门缝中抱琴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心下大定。
柳寄书知道,自己的投名状,算是成了。
她浑身松懈下来,一时有些失力,连手中抵着德妃的金簪也软了些力道。
做事的时候,凭着一股热血上头,还不觉得有什么,可一旦冷静下来,那股后怕就开始涌上心头。
柳寄书脸色变得有些差,强撑着镇定,朝还在装死人的霜儿使了个
眼色。
她语气冰冷,仿佛心虚的不是自己:德妃娘娘好自为之,这冷宫的日子,你还有得熬。
话音落下,柳寄书转身就走,步履飞快,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霜儿甚至没反应过来,在原地呆了呆,才拔脚狂奔,追上了柳寄书。
徒留德妃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金珠犹豫了一下,强忍着害怕,上前去扶德妃,却被一个巴掌扇得偏过脸去,忍不住哭起来。
德妃阴沉着脸,厉声骂道:你还有脸哭!你是死人吗?就那么看着本宫被这个***折辱!
方才的耻辱仿佛都在金珠的哭声中找到了发泄口,德妃随手抄起一只木脚凳,就往金珠头上砸了过去:下作蹄子!废物!本宫要修书回家,叫父亲把你家里人全卖了。男充苦劳力,女作花楼妓!
金珠顾不得头上流血,吓得连连磕头求饶:娘娘开恩,娘娘开恩!柳才人拿着金簪,奴婢实在是怕伤着您啊!
德妃还不解气,拎着那只脚凳,往金珠身上乱砸,一边口中骂道:***!***!
自己一定要杀了柳寄书,杀了阿赫雅!
就在此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小太监畏畏缩缩地出现在门口,看见这副场景,愣了一下,险些拔腿就跑。
站住!德妃冷声喝道,眼睛直直地盯着小太监的脸,仿佛看见了希望,本宫认得你,以往父亲私下的信件,就是你送进来的。
可是何家有消息了!她眼中满是狂热,不知哪儿来的力气,麻利地爬起身,就想抓住小太监。
小太监吓得脸色惨败,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扔到德妃身上,拔腿就跑。
娘亲咧!果然冷宫里晦气。德妃进了冷宫才几日?这就跟疯女人没两样了!
德妃不知道经过方才的厮打,自己已经成了什么样子,此时她也顾不上小太监的眼神,连忙抓住那封信,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几乎是颤抖着双手,拆开信封,就见最外几个大字:爱女茵茵亲启。
是父亲的信!
德妃眼眶一红,险些落泪,一目三行,看完了信,面色一会儿惨白惊恐,一会儿热切心动。
金珠跪在一边,偷偷抬眼,看见她这副模样,心里狂跳。
还未等金珠问,德妃已经抬起了头,沉默了片刻,忽而道:父亲要我怀孕。
金珠吓得人都在抖:可、可娘娘月信……
刚来过啊!
陛下都多久不曾宠幸德妃了,去哪儿找一个孩子出来。
德妃咬紧牙根:父亲找到了一种药,可以让女人呈现怀胎三月的脉象。
假孕?
金珠面如金纸。
这可是混淆皇家血脉,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德妃却仿佛浑然不知,只是铁了心:本宫一定要有孕。
陛下膝下还未有子嗣,自己有孕的消息一传出,必定引得满朝震动。
只有这样,自己才能从冷宫出去,恢复德妃的尊荣。
德妃已经有些疯魔了,这些日子的磋磨与方才的折辱就像一堆柴火,被这一封信忽地点燃。
她眼神决绝,带着猩红。
假的……假的也够了!等到哪天快瞒不住了,正好嫁祸在阿赫雅和柳寄书那两个***身上。
今日之仇,自己不百倍回报,就不配姓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