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公,现在大敌当前,实在不应该自乱阵脚啊!”
“是啊陶公,笮粮官这些年对您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者他也确实拿出钱粮来举办浴佛节接济贫民百姓,您这次就放过他吧!”
“这年头当官哪有不贪,只要不过分没有影响到大局,就没有问责的道理啊!笮融所负责的下邳、彭城、广陵三郡,从没有在粮草上出过问题啊!”
“陶公,此时不宜内乱……”
瞧见陶谦似乎铁了心要动笮融,一时间众多官员连忙出声为其求情。
笮融虽然信佛,生性却是残暴贪婪,群臣与其私交远远谈不上密切,但在这一刻,众官员还是选择坚决支持笮融。
无它,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罢。
严格说来,笮融利用职权牟取私利可谓罪大恶极,但在场誰又不是呢?
笮融有罪,他们也有罪,笮融若被查治,他们自然也将被查治。时至此刻
帮助笮融脱离困境,便是帮自己脱困。而目的是为自己时,人便会竭尽全力。
“什么大敌不大敌的?这与笮融贪腐有何关联?还有,愈是在紧要时刻,本刺史就越应该为州郡拔除害群之马!”
“还没有出问题就不该问责?呵呵,荒唐至极,尔等真还说得出口!”
“笮融身为三郡运粮官,这是一个怎样的职务?事关三郡驻防官兵的生命线!此等要职也敢以权谋私,本官看他是胆大包天!用贪来的赃款举办慕佛集会,同时救济饥民?你们是怎么做到这么不要脸?真是无耻啊,真是极端的无耻!”
看到堂中忽然上演起了官官相护,陶谦气急反笑。他神情复杂的望向这群昔日颇受自己倚重的文臣武将,心寒的同时也有些感慨万千。
还真是没想到,一直令他自豪的徐州竟在暗中不知不觉的腐化到了这种程度。
陶谦人老心不老,大半辈
子的仕途生涯让他对官场内这些弯弯绕绕很是清楚。
自己作为徐州主官,威望极高,在州郡里掌握有绝对的控制权。按说即便是此刻他也该是一呼百应,决定了要办誰,便绝无外人胆敢反驳。然而现实是,除却陈登等一小批人,大部分官员却是极力劝阻自己对笮融不做处置,甚至还有人劝他不要多事干脆直接就放过笮融好了。
他们平日跟笮融也没什么交集,此际为了笮融的事如此费力,这是图啥?无非就是同流合污呗!害怕笮融这第一个倒了开了追查的先例,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接连倒台。陶谦对这等腌臜事,门清。
冷眼看着满堂丑态,陶谦只感到很是心寒,这就是他的部众啊!这就是他赖以重用的高官啊!
一时间,陶谦忽得对大汉的前景感到绝望,真就是看不到半点光彩。
在旧有制度里,徐州已经算是很好的了,由他执掌大
权不会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苛捐杂税,百姓也还算康乐富足。
可就是这样,也只是不查不知道罢。今朝一逮就是一连串,就是大半个厅堂。
那贪腐严重的那些州郡呢?
只怕整个署衙之中,连一个清白刚正腰杆子直挺的官员都没有吧!想想倒也正常,当官的都是世族子弟,一个个攀关系弄交情,平日里贪墨公款欺凌百姓,遇到事就官官相护,利用家族关系化解难关,如此一来誰能奈何得了他们?
要根绝贪腐,就先要整治世族,可这不是痴人说梦是什么?地方上豪强势力盘根错节,拿什么去整,又该拿什么去治?
派去解决问题的官差都是豪族子弟,大家伙全都出自一脉,即便把贪官给办了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老贪官下台,新贪官上位,周而复始循环不息。
这问题无法解决,永远也无法解决。
霎时陶谦呼吸急促,不由扪心自问
这大汉还有救么?这天下还有救么?
然而就在下一瞬,他想到了什么。
那是一道从未谋面的年轻身影,是一个几乎已经明着谋逆的庞大集团,是一个雄踞北方的全新政体,是一颗从天际线上冉冉升起的新生朝阳。
如果是他,或许能够做到吧……
“就从王耀吧……”
“传本刺史令,徐州全州自此并入北域都护府,任何人不得从中作梗。”
“我意已决勿要再劝,抗拒者无论何种官职何种身份,定斩无赦!”
“立刻派遣信骑使者前往都护府,将本刺史的决定传达给大都护。”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几乎所有人全都以不可置信的表情望向陶谦,不知其态度为何转变如此之大。
除了陈登等极少数人面露喜色,大部分官员则是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太好看,在这一刻他们都意识到了一件事。
不管他们情愿与否,这徐州的天都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