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外边风大,王公不放心,叫我送您一程。”
“噢?”
刚出府衙大门,王耀便听见身后传来声响,他回头就见一个瘦削文士正小跑着追来。此人相貌还算俊朗,但弯腰驼背看起有些猥琐,在下巴处还留有一簇乱糟糟的山羊胡,王耀记得他。
此人刚刚就坐在筵席右首处,该是王芬的心腹谋臣一类。
王耀见状没说什么,只是放缓了上马动作叫文士能够轻松追上。
现已入夜,高邑城实施宵禁,道路上不时还能瞧见巡逻的甲士,即便在路上低声相谈,也不会被旁人听了去。
……
“将军可知晓王公之意?”
“不知。”
“您和您堂伯受到不公正的待遇,难道您就不感到愤怒吗?”
“愤怒与否又能如何。”
“您是如何看待当今陛下?”
“臣子怎么看君王,还能怎么看。”
在一路旁敲侧击与不配合下,一行人缓缓行出城池。城外寂静,更是连巡夜甲士都没有,只能依稀遥望那远处军营上的炬光,此刻文士有些按捺不住了。
再这样你一句我一句扯下去,只怕到营前都没能切入主题。
看了眼张嘴欲言的许攸,王耀心中暗自摇头,早在席上文士便自我介绍过,王耀知道他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许子远。
不过此人所表现出的素养,说实话远远比不上他的名声。两人明明不熟,他却一直询问敏感话题,开
玩笑自己就真打算废立皇帝,这也不可能告诉他啊……
“振武,我听说你是阿瞒的朋友,如今你又是王公尊敬的宾客,我与阿瞒是从小玩到大的挚友,也是王公的心腹,就托大叫你一声振武。”
略有犹豫,许攸还是低声道:“当今天下动乱,看起罪在宦官,可真正的罪责却是在皇帝。如果皇帝昏庸不听劝谏,那似如你堂伯这样的刚正忠臣再多也无用,与其献上不会被采纳的良策……”
“不如狠心换个做选择的皇帝。”
王耀听声嘴角上扬,脸上露出一丝讥笑,不过他这副表情在黑暗中看不太清。
“什么?王公的意思是造反!?”
一句音调不算低的惊呼出口,顿时叫许攸慌了神。他连连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这才松了口气,回过头来赶忙道:“将军慎言!这种话岂能说出口?”
知道你还问?
王耀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许攸,没有发话,后者见状皱眉,还是低声解释道:
“我们不是想造反,而是想为我大汉拨乱反正,合肥侯刘失考贤德爱民,若由他来统治天下,海晏河清也!”
王耀还是没说话,就凭自己只是与王芬初见,许攸便能讲这么多隐秘来看,他们这废立计划就不可能成功。这都不是行事不密了,完全是当儿戏来耍。
刘宏再昏庸,手上依旧有兵有将,皇甫嵩固然愚忠,但打仗本领摆在那。
王芬看起宾客满堂,可实际州里有多少军队听命于他都有待商榷。再者即便他能完全掌握冀州军,也不过一州之力,而其余州郡的刺史连一个都没拉拢到,如此势单力薄还想政变简直可笑。
没啥好说的,就是勇气可嘉罢。
“将军,完成这大事缺您不可啊!”
见军营愈来愈近,王耀却还是迟迟没有表态,许攸有些着急了。
他原想自己出身南阳豪门,一番情真意切的规劝后,王耀定会感动而加入,没曾想对方老神在在,就仿佛听不见一般。
“许先生,你既是孟德挚友,而曹家与我太原王家相比只强不弱,想必你已经找过孟德了,不知他加入没有?”
“这……”
许攸沉默了,想起此事他就由心而发的感到烦闷。曹阿瞒明明是他幼年时一同玩到大的挚友,对于他诚心相邀,竟断然拒绝,这让他很没有面子。
“废立之事,乃天下最不祥也。倘若只凭想当然就觉得能够成事,事必败。王公之忠勇我很佩服,阁下之诚挚我也很感激,但王家势小,就不参与了。”
说罢,王耀紧夹马腹,径直离去了。
看着王耀离去,看着那几员沉默的魁梧战将策马追随,许攸眸中闪过不满。
什么义公将军,说到底就是怕事败被追究责任,怯懦至此不来也罢!
啥叫想当然?天底下哪有稳成的事?王公心怀大义,坐拥满堂贤
良,这些难道还不够么?如若都已经拉拢到全天下人,又哪里还需要你加入。
“公子,您看……”
见许攸朝王耀离去的方向暗啐唾沫,几名随从护卫面面相觑,还是上前道:
“夜里天凉,不如且先回去?”
“不然还能怎样?”
瞪了眼护卫们,许攸调转马头,往刺史府衙极速奔回。
他一面纵马狂奔,一面喃喃暗骂。
狗屁义公怂得要死,这么大名头也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亏他先前还有期待,原来竟是这么个贪生怕死的货色。
还感激自己的诚挚?啊呸!
――――――
“那许攸真是这么说的?”
宽敞的营帐中燃着炬火,虽然蜂窝煤一样能驱寒供暖,但就光亮而言,还是木柴要更胜一筹。
此刻王耀与荀攸围火而坐,商论着事情。荀攸手持舆图,本来对今晚这场筵席不感兴趣,而知晓许攸竟追出来想要王耀表态后,一时间有些不可置信。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世上竟有如此愚蠢之人?
不过首次见面,竟跑出来追问别人要不要一块废皇帝?这也太沉不住气了。
“主家拒绝的对,废立乃是天地间最为不详,古往今来只有伊尹霍光做成,王芬性格疏忽,此事不做则罢……”
“做必败。”
手持火钳挑动木柴,炬火燃烧的更加旺盛,不时发出噼啪噼啪的爆响。
荀攸盯着焰火,摇头叹息:“许攸之名
我素有耳闻,他出身南阳豪族,是个博学多才的人。没想到竟这般沉不住气,素养至此,可见传言多为虚名。”
“是也,是也。”
王耀拿起牛皮壶,痛饮一口清水。筵席的菜肴有点咸,刚刚喝的又全是酒,让人感觉不舒服。
“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