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老天爷是要把这几个月的干旱一次性补偿似的。
天空中的雨越下越大,到第二天下午仍然还没有丝毫要停歇的迹象。
敬玄终于生出了一丝担忧,山坳里只怕要塌方啊,自己留在那里的车子恐怕会出问题…
再也坐不住了,敬玄跟云叔打了声招呼就带着伞匆匆出门,泥泞的道路穿着鞋子根本没办法行走,敬玄只得脱掉鞋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前行。
雨水太大,根本看不见前面的道路,加之时不时还有大风刮来,哪怕是敬玄这副身板,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黑炭头!!”
隐隐约约似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敬玄回头依稀看见宇文修多罗正朝自己这边跑过来…
这臭丫头,跟着跑出来干什么!
“你来干什么!?”
敬玄没好气的把她拉到身边,这种天气窝在家里睡大觉多好,非要跑出来添乱,好奇心怎么这么重!
宇文修多罗气喘吁吁的说道:
“你刚走县衙那边就派人过来了,说是涝水决堤,要征调全县男丁去堵河口,不然整个牛尾沟都要被淹了…”
这么快就要决堤了?前段时间不还干涸得见底了么?这雨究竟下得有多大啊!
如果牛尾沟被淹了,那损失最大的还是自己,才刚买下来的地呢,而且车子还在里面,若是被水泡了,货箱里还没来得及搬走的东西也会跟着遭殃…
敬玄咬咬牙,点头道:
“你先回去,我这就过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
宇文修多罗不依,非要跟着去看看。
“胡闹!男人家的事,女人瞎跟着掺和什么,听话,先回家去!”
敬玄看着她身上的泥浆,心里莫名其妙有些心疼,柔声劝解道:
“我去看看就回来,你在家等我…”
“那你小心些…”
宇文修多罗最终还是忍住了想跟他一起去河堤的冲动,只是不停的嘱咐敬玄:
“一定要小心些…”
看着她一脸担忧的模样,敬玄心里掠过丝丝暖意,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背示意不用担心自己。
古人是怎么治水的敬玄一点都不清楚,不过古代对于负责治理水患的官员要求可是非常严苛的,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
敬玄抵达涝水边上的时候,权旭已经带着差役和临时征调的民夫在加固河堤了。
四处看了一圈,发现用来加固河堤的材料都是从附近挑来的土方和碎石,若是稍微离的远些的堤段,就先用刚砍伐的大树做栏,然后再行填充。
即便是这样,但仍然有不少地方出现了溃坝,昏暗的河水正顺着那些裂缝往外渗透着…
哪怕是敬玄这个门外汉都知道,这样下去根本就不行,天上的雨还在下呢,决堤是迟早的事情,这是在做无用功啊…
权旭也看见了敬玄,神色间极为着急:
“怎么才来?罗儿呢?可安好?”
敬玄白了他一眼,这时候还有闲心管别人,如果河坝决堤了,保证你这刚上任的县令见不到明早的太阳。
“你就打算这样一直筑堤筑下去?”
权旭一愣,以为他的意思是人手不足筑坝也是白搭:
“我已向长安府报了急讯,朝廷应该很快就会增派人手过来…”
敬玄摇摇头:
“我的意思是说涝水下游就是钟官城,咱们这一堵,那钟官城肯定就要被淹,到时候…”
权旭倏然一惊,钟官城一旦被淹了,那后果谁能承担得了??
《史记·平準书》有言:“公卿请令京师铸钱钟官赤侧。”
司马贞索隐:“钟官,掌铸赤侧之钱。
简单来说钟官城就是整个大唐铸钱的地方,如果位于涝水上游的户县把水堤堵住了,那么下游的钟官城可就遭遇了,那边的地形几乎都是洼地,根本就经不住洪水的侵袭,一旦积了水,那就会越积越多,到最后整个城都没了…
到那时候,他权旭的罪过可就大了,几十万贯的铜钱报废,任他是谁的儿子也免不了脖子上挨一刀!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不筑堤吧?难道就任由我户县的百姓遭遇不成?!”
权旭恼怒的一拳垂在树干上。
怎么办?
反正不能把我的牛尾沟给淹了,本少爷就是好心给你提个醒,至于怎么办,你是县令你说了算!
“要不…”
权旭看着敬玄欲言又止…
“想都不要想!”
敬玄知道他的意思,堵不如疏,这家伙多半也存了把洪水引流到牛尾沟的心思。
“我把钱退给你!”
都这时候了,权旭也顾不上那点赋税政绩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已经占据了他的整个脑子!
“朝廷官员说话怎能出尔反尔!?”
敬玄寸步不让,其实他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可自己的车子还在里面,要自己放弃那些东西?
绝无可能!
河堤上的民夫还在忙来忙去,前脚刚用黄土和着碎石填上的缺口,下一刻又开始渗水,随着河流的冲击力,缺口也变得越来越大!
权旭看着敬玄的神情显得更加焦急。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沙袋啊,听说老祖宗们治水用的都是息壤,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都这么半天了也没见朝廷派人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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