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中的“论道”草草结束,孙奭怀着喜忧参半的心情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小声的对王渊嘱咐了几句,同时用颇有深意的眼神看了一眼叶安,微微长叹便走。
虽然他从始至终并没有多说一句话,但王渊却惊诧的盯着叶安,待孙奭走远才道:“你这小子九经先生居然对你”
稍稍一顿王渊便不再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道:“你以格物之道上谏官家乃大才!只是心中曲折太多,不该这般的谨慎,少年人当锐意进取才是!”
叶安笑了笑,叉手行礼道:“先生教训的是!”
茶水已经喝的没有滋味,但口干舌燥的叶安依旧大口畅饮,今天真是太爽了!
自己做了一件前无古人的事,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给汉家王朝开创了一个全新的认知体系,当然这只是在帝王的身上有所教化而已,也只能告诉帝王真相。
孙奭看的非常通透,而王渊与这位“老怪物”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
格物的好处非常明显,自己不过是展示了其中的冰山一角而已,孙奭就能从中抓住重点,且还能举一反三,叶安只能在心中评价他“非人类”。
他的匆匆离开,用脚后跟想便知他去作甚了。
颠覆一个国家所有人的认知,这不是普及科学,而是“作大死”!叶安不会让自己变成异端邪说,被绑在柴堆上“烤全羊”。
但让国家的高层明白事实的真相,并且用实际证据或是实验来揭开“天地之威”的神秘面纱,这却是在做“有意义的事”。
真相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和真相掌握在所有人的手中效果完全不同。
尤其是在封建时代里,人们更多的是关注如何去生活,如何向上走,这时最需要的便是稳定思想。
孙奭明白这一点,于是通过王渊告诉自己,这么做没错,上谏给官家,圣人更是没有错,但应该自己去!!
不过他甘愿为做伐,其目的就是为了让叶安把更多真相告诉皇帝,顺便也告诉辅佐皇帝的太后刘娥。
通过他作引,接下来叶安再向官家以及圣人讲述格物之道,帝王之道,那便更为简单了,也更能让圣人和官家信服。
只不过孙奭不知道的是,其实一切都是机缘巧合,叶安也没想到会在琼林苑遇到他,只是在话题继续的时候,突然发现,该好好的利用孙奭的特殊身份。
无论叶安还是秦慕慕,他们俩都是实用主义者
格物在这个时代本质上还是与奇技淫巧脱不开关系的,要让它从微末之学变成显学,变成大道,需要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当然也需要统治阶级的支持,以及主流文化的接纳。
叶安相信孙奭的“帮忙”上谏,很快就能得到刘娥的回应,尤其是身边不断来回的侍者,这些人从一开始就在水榭中伺候。
每当一个侍者离开,总会有一个侍者接替,或是给小炉中添柴,或是给众人上茶点,甚至是上前斟茶
如此私密的场合里,侍者难道不该站的远远的?这般的殷勤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但无论是王渊还是孙奭,都没有一丝反感,相反还颇为随意,叶安即便是再傻,再是官场小白,也该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了。
既然刘娥想要知道,那就让她知道呗!
本来这就是打算讲给赵祯听的,虽然在叶安的课程计划上还没到,但并不影响讲给刘娥听。
相信作为一个“母亲”她能好好的把该说的话说清楚,也能不那么震撼的颠覆小皇帝脑袋中的想法。
喝了这么多茶水,王渊便自行去更衣了,只不过在他走的时候,脚步稍显凌乱,九经先生刚刚在他耳边说了令他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话。
“叶安家中之长辈,必有圣贤出,当奏请官家圣人!”
圣贤这个词有很多解释,圣君与贤臣可以合称圣贤,也可泛指漫天神佛,甚至可代指酒水,但若是用在人的身上,那就不简单了。
什么样的人能被称为圣贤?!“圣人亨以享上帝,而大亨以养圣贤。”
品德高尚,才智超群,出神入化的人,且能教化万民的人便是圣贤!
这只是孙奭所说的圣贤,可一旦被官家或是圣人认定为圣贤,那就不一样了。
大儒认同,帝王下旨认可,留存史书,朝廷祭祀,配享孔庙,太庙
王渊不敢往下想,一个哆嗦后便提起裤子,想到叶安之前带着官家模拟黄河之宽不禁喃喃自语:“圣人出而黄河清!升太微而法璇玑,辟紫宫而清九围!”
说完便是又一哆嗦,接着便是一声长叹:“湿鞋矣!”
叶安在芦苇荡里解决了个人问题,哼着小调便瞧见一个侍者站在不远处目光毫无避讳的盯着自己。
没必要这样吧?在芦苇荡里小解都要盯着?!
刚刚吃了不少特色茶点,也喝了不少茶水,叶安现在已经没了饮宴的期待,本来他今日就是“奉旨赴宴”而已。
瞧见正殿中已经有人坐下开始闲聊,于是叶安便寻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
这个时代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必定会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在,算是在主持“茶话会”似的,有点类似于主持人。
不要小瞧这个人,他往往是颇有名望的前辈,也是在给这些后辈指点迷津,是在提携护佑后辈。
而很快叶安就听到了一声:“夏子乔,你在哪里都是这般的倜傥风流啊!”
微胖的中年人头也不回的笑道:“你庞籍庞醇之还不是一样?前几日听说你前往大理寺了,怎生一个大理寺丞便让你焦头烂额?连这般的饮宴都敢懈怠了?”
“这怎生敢,不过是被一桩公案给牵扯耽搁了!”
好家伙一个是鼎鼎大名的夏竦,另一个居然是“庞太师”!
叶安饶有兴致的靠在大殿中的柱子上,这两位可堪是未来北宋王朝呼风唤雨的人物,一个成了相公,一位成了枢密使,可谓是把大宋最高权力的二府都占全了。
本打算是听听八卦,以及这个时代文人士大夫寻常都在谈论什么,但叶安的想法根本就没有实现的可能。
“倚柱而栖者可是云中郡侯?”
叶安稍稍愣了一下,随即道:“夏制诰认错人了!”
这夏竦叶安可不想沾染,有能力,有手段,关键是胆子大,情商高,对权利的渴望使得叶安这个从史书中认识他的人都都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