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进石走了过来,冯婉低声道:“你悄悄给嫂子说,我不告诉你大哥,你和那个柳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进石挠挠自己的后脑勺:“也没怎么回事,就是你看到的那么回事,我真没骗你。”冯婉假装生气白了他一眼,然后道:“我给你大哥说,肯定是你们早就认识,你想帮我们一把,就安排她前来买布,实际是你的主意你的钱,你大哥说你不会这么做。”
方进石呵呵笑了道:“这怎么会呢,嫂子你想得真多,我在你们面前何必绕来绕去的,不嫌累么。”
冯婉看看施全,他正聚精会神地低头看帐,应该不会注意到这里,冯婉低声对方进石道:“趁着你家大娘子梁氏不在,你别犹豫, 先想法子和那个柳如眉生米做成熟饭, 到时候她就算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方进石问:“你说的她,是我家大娘子呢,还是柳如眉?”
冯婉低笑道:“不管是哪个, 都后悔来不及了。”
方进石哈哈而笑:“嫂子啊, 我先前一直以为你正直善良,没想到你有时心眼也这么坏。”
冯婉轻推了他一下道:“我全心为你着想, 你却这么说我, 下次我再也不说了。”
两个人在这里说着笑话,笑得大声, 施全听到了走过来道:“你们在说什么?”
冯婉道:“我在给兄弟出主意, 怎么把那位柳五姑娘骗到手,你这榆木脑袋要听么?”
施全立即把眉头皱了起来:“好的不教,尽出些歪点子。”
冯婉故意白了他一眼道:“自己没那本事, 还不许别人说。”施全当即闭口,冯婉转头对方进石道:“听嫂子的,赶紧办事去吧。”
方进石爽快地答应一声好,走出锦线庄,心里在想,冯婉护短向内, 真的如亲姐姐一般, 感觉内心很是温暖。
他走出锦线庄,想起要还给柳如眉四千缗钱,就先去找了一起在平江府城回来管帐的先生,让他又找了其他的三个伙计, 让他们准备了五千缗的宋钱,先送一千缗到绵钱庄还给施全, 带上余下的四千缗,一起前去柳如眉的辉月楼。
到了辉月楼, 方进石先进去找店里的柳如眉的属下通报,过不多时, 一个瘦干的汉子领了几人前来, 这人方进石却不认识,这瘦干的汉子远远地迎过来向他拱了拱手:“方公子是吧, 在下李思义。”
上次李霸冈不给柳如眉找船,柳如眉就说要去找李思义解决, 想要就是此人了,他是柳如眉带来的另外一个头领, 不过地位应该在李霸冈之下。
方进石赶紧给他客气回了个礼道:“李头领, 柳五姑娘在么?”
李思义道:“在的,我让人通传一下。”
方进石点点头道:“我是来还柳五姑娘上次借给我的四千缗钱,麻烦找人搬进来吧。”
李思义叫了几个属下,把钱搬了进来,方进石让跟他前来的伙计们先回去,拐回头来走到辉月楼的前堂,李思义引着他走向后面内堂, 在内堂门口, 正撞见李霸冈迎面走过来。
方进石此时有点不想看到他,只是撞上了也没办法, 只好先远远行了一礼打个招呼:“李头领。”
李霸冈平静的也不回礼,淡淡地问:“方公子这个时候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方进石只好道:“上次借了柳五姑娘四千缗钱, 今天给送过来了。”
李霸冈道:“方公子真是守信之人。”
方进石尴尬地笑笑,李霸冈转头向李思义问:“钱都收到了?”
李思义回答:“已经收到了。”
李霸冈点点头,对方进石道:“钱已经收到了,我会告知主上知道,要是没有别的事,方公子请回吧。”
方进石没见到柳如眉,有点不甘心,就向后面张望了一下,转头对李霸冈道:“李头领,我还有点事想给柳五姑娘说一下,烦请通传一声。”
李霸冈生硬的道:“有什么事给我说也是一样,我会一字不漏的转述给我家主上,主上现在不在, 外出去了。”
方进石看看旁边站着的李思义道:“这位李头领刚刚还说,柳五姑娘在的。”
李霸冈傲然而立, 沉声反问道:“刚刚才外出不行么?我们主上外出, 难道还要让方公子恩准不成?”
方进石看他态度强硬,想想也就算了,如果李霸冈不让他见到柳如眉,他也硬闯不得,只好随意抱抱拳道:“好,那我先告辞了。”
他转身往外走去,李霸冈在他身后冷冷地说了句:“不送。”
方进石走出辉月楼,有些无聊地站在大牌坊底下,在想是不是就回去呢,一个年轻姑娘路过他身边,看四下无人,低声喊了声:“方公子。”
方进石抬头一看,这姑娘看上去有点眼熟,再一细想,原来是柳如眉身边的那个婢女,就是上次带着方进石去沐浴过的那个,她挎了个篮子,像是要去采买什么。
方进石凑近一步,那婢女低声道:“方公子沿着河岸走,到前面岸边有棵大柳树的埠头去。”
她说完低头赶紧地走了,方进石听了她的话就沿着河岸前行,走了很远才看到岸边有柳树的埠头,
埠头倒是有条小货船在装货物,不过一会儿就开走了,方进石又等了一会儿,就看到河面上来了一艘两层的画舫大船,船头上除了有划船的船工外,还有七八个穿的花花绿绿的年轻女子,浓妆艳抹的站在二层的楼上嘻嘻哈哈打闹。
方进石当然知道这是勾栏院里面,在河上的寻欢作乐销金的场所,这只大船停靠在埠头处,那些女人走下画舫,一齐涌到方进石面前把他团团围了起来,口里喊着手里拉扯着,要拉他到船上去游玩作乐。
方进石猝不及防,虽然他也见怪不怪了,并没有像腼腆的老实人那般手足无措,不过他并不想上船,就一再的推辞,只是架不住那些女人们人多手杂,有人推有人拉,慢慢把他拉到河边。
方进石心中气恼,将拉他最狠的一个女人重重推开,骂了句:“爷爷不去,没听到么,再拉扯我可就不客气了!”
“哟,这位公子这么大脾气,谁惹你了。”一个柔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方进石听着耳熟,他仰头一看,只看见画舫二层一个少年公子探身倚在栏处,手托着自己下巴向下看,腰间插了一只金闪闪的笛子,正是穿了男装的柳如眉。
柳如眉看他往上看,向他眨了眨眼睛,那些女人看她出现,全都安静了下来。
方进石抬头问:“你怎么在这里?”
柳如眉脸色如常,甚至有些无辜不明他何故如此一问的模样道:“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我又不是没钱,来这里当然是寻花问柳找乐子来了,你有没有钱?没有钱的话我请你啊。”
方进石道:“我没钱,也不想让你请。”
柳如眉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你想免费不花钱的找乐子,只是不知道那些姑娘们愿不愿意让你白玩了。”
她说话大胆,尽管她穿了男人的衣服,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她长相秀丽俊俏,下面那些女人应该早就能看出她是个女人,她回答的话逻辑上也没毛病,只是方进石本来的意思是既没钱,也不想上去,却让她说的好像是个猥琐还爱占便宜的纨绔无赖一般了。
方进石有些无语地道:“你下来吧,在这船上干什么,我们到别外去玩儿。”
柳如眉伸出食指冲他摇了摇,同时也摇了摇头道:“你要不要上来,不上来我可让人开船走了,你可千万别后悔。”
方进石笑了笑,走到船头放下下上船的木板处道:“好,我上来了。”他沿着画舫的廊道走上船去,柳如眉在上面道:“刘皮,给她们点钱。”
站在画舫前面的一个大汉过去,分给了这些歌妓们一些钱,大船开动,这些女人竟然不再上船,留在岸上自行回去。
方进石路过那位名叫刘皮的大汉身侧,向他微微点头打个招呼,感觉他有点面熟,应该是上次陪着柳如眉给罗老虎送钱的那些大汉其中的一个。
他来到画舫二层,柳如眉背靠着船栏微笑着望着他,双手抱臂站在那里,河面上有风,吹得她的头发和发束带随风飘扬,给方进石一种动人的姿态。
方进石呵呵笑着问道:“你怎么找了这个地方?”
柳如眉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给银子就行了。”
方进石左右看看:“你买下来了?”
柳如眉摇摇头:“我才不会买这样的地方呢,借个地方吹吹这河上的风,看看这沿岸的景。”说完用手指指了指上面,方进石顺着她手指的指向,才注意到门楣上小小的刻了三个字“烟翠阁”,看到这三个字,方进石一下子想起来,京城中一等一有名气的勾栏院,一个是李师师之前的矾楼,一个就是崔念奴所在的烟翠阁。
这豪华气派的画舫,是属于烟翠阁的。
方进石哦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柳如眉走了过来道:“以前来过这里么?”
方进石道:“我以前在这汴梁城的时候,是个穷小子,怎么可能来这么贵的地方。”
柳如眉摇头道:“我才不信呢,你这么好色成性的,花钱再多也肯定会来过。”
方进石无奈地道:“你这么说话,我就无话可说了。”
柳如眉噗呲一笑,低笑着道:“好好好,我暂且相信你没来过,正好趁此机会好好瞧瞧这里,好好寻花问柳一番,也免得以后心中留有遗憾。”
方进石看她开始说笑,也借机调戏她道:“那些好看的女人都让你赶走了,我上哪儿寻花问柳去?”
柳如眉眼珠一转,问:“我姓什么?”
方进石道:“姓柳啊。”
柳如眉双掌一合:“寻花问柳,柳已经有了,花呢?”她假装四下寻找什么,然后高声道:“崔姊姊,崔姊姊,你还不出来?”
方进石一听崔念奴竟然也在,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柳如眉快步走到船舱中,过不多时硬拉着一个美貌女子的胳膊走了出来,边拉边道:“你怎么这么喜欢装模作样呢,来都来了还装。”
被她拉出来的崔念奴走到门边,手拉着门框挣扎着不肯出来,给她硬拉了出来,崔念奴一脸娇弱地望望方进石,低下头去。
柳如眉把崔念奴拉扯到方进石面前,得意地道:“这朵花够不够艳?寻花问柳,花有了,柳也有了,我够不够朋友,对你讲不讲义气?”